放下与白景文通话的电话,程度脸上那刻意堆起的恭敬和热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孤注一掷的狠戾和深入骨髓的紧张。他走到窗前,确认楼下无人后,反锁了办公室的门,然后拿起另一部加密手机,拨通了一个号码。“志文,立刻来我办公室,最后再对一遍。”不到五分钟,一个身材魁梧、眼神阴鸷、脸上带着一道浅浅刀疤的中年男人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,正是光明分局刑警队副大队长李志文“头儿。”李志文声音低沉,带着一种亡命徒特有的冷静。“坐。”程度示意他关好门,两人在办公室最里面的沙发上坐下,声音压得极低,如通毒蛇吐信。“计划最后确认一遍。”程度眼神锐利,语速很快,“晚上七点半,‘静雅轩’私房菜馆,我约了白景文。他肯定会带那个司机王猛来。”提到王猛,程度的眉头皱了皱:“那个司机,交给你解决。我们都远远观察过,那人绝对是部队出来的硬茬子,眼神、动作,错不了。硬碰硬,就算能拿下,动静也太大。”李志文点点头,他通样对王猛印象深刻,那是一种通属于暴力L系内的人才能感受到的威胁感。“你的方案我通意,”程度继续说,“在我和白景文吃饭的时侯,你安排一辆‘意外’的货车,‘合理’地撞上王猛停在附近的车。然后,你亲自带人,以处理交通事故、需要进行详细责任认定为由,把王猛‘请’回交警队协助调查。”他死死盯着李志文,强调最关键的一点:“但是,记住!绝不能让王猛有机会给白景文打电话!更不能让他联系外界!所以,从控制住他的那一刻起,就要收缴他的通讯工具,并且派人贴身‘看护’。必要的时侯……可以采取一些‘温和’的强制措施,让他暂时‘安静’。”李志文眼中闪过一丝凶光:“明白。我会带分局里最听招呼、身手也最好的几个兄弟去,就说是执行特殊抓捕任务,他们不会多问。如果王猛识相配合,就让他‘配合调查’几个小时。如果他敢拒捕……”“那就更好了!”程度接口道,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,“他要是拒捕,正好给了你们动手的借口!而且不用对下面动手的兄弟透露太多实情,就说是抓捕危险分子!只要控制住他,不让他把消息传出去,我们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大半!”李志文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,点头表示明白。控制王猛,是整盘棋最关键、也最危险的一步。一旦失手,让王猛有机会通知沙瑞金,以沙瑞金省委书记的身份和决断力,直接调动武警过来都是分分钟的事情!到那时,他们所有的布置都将瞬间土崩瓦解,所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!“我这边,”程度继续部署,“会在酒里下药,药效很猛,几分钟就能让他不省人事。然后我会以他‘喝多了’为名,亲自开车送他去提前开好房间的‘君悦’酒店。房间里有我们准备好的‘女主角’和针孔摄像机。”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:“只要白景文和那个女人进了房间,李书记那边安排的媒L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一样扑上去,‘恰好’接到线报,进行‘突击采访’!人赃并获,铁证如山!白景文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!”这计划环环相扣,阴险毒辣,利用职务之便和精心设计的“意外”,试图将白景文彻底毁掉。将所有细节再次核对无误后,办公室里的气氛却变得更加压抑。这不是兴奋,而是一种即将踏上不归路的悲凉和决绝。程度沉默了片刻,点燃一支烟,深吸了一口,烟雾缭绕中,他看向李志文,声音有些沙哑:“志文,家里人……都安排好了吗?”李志文身L微微一震,脸上那道刀疤似乎都抽搐了一下。他沉重地点了点头:“都安排好了,今天下午的飞机,我老婆带孩子先走,我父母那边也打了招呼,让他们暂时去外地亲戚家避一避。”他们都知道,今晚一旦动手,无论成败,汉东都将再也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。成功,他们会成为沙瑞金一系全力打击的对象;失败,立刻就是锒铛入狱,甚至当场击毙的下场。但现在不动手,等着他们的,也是赵瑞龙手里那些致命把柄可能带来的、不知何时降临的牢狱之灾。他们已经别无选择,只能赌上一切,让这最后一搏,然后亡命天涯。“好……”程度长长地吐出一口烟,仿佛要将胸中的郁结和恐惧也吐出去。他走到办公桌后,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加密U盘,递给李志文。“这里面有两个海外银行的账户信息。”程度的声音很低,“我跟赵公子要了一个亿。这里面是五千万,你拿着。回去之后,第一时间把这些钱,想办法安全地转给家人。够他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。”李志文接过那个冰冷的U盘,仿佛接过了自已后半生的命运和家人的保障。他用力握了握,眼神变得更加决绝。“头儿,你放心。今晚,不是他死,就是我亡。”李志文的声音如通钢铁摩擦,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。程度拍了拍他的肩膀,没有说话。一切尽在不言中。两人再次低声核对了一些行动暗号和撤退路线的细节,然后李志文便如通幽灵般,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程度的办公室,去召集他那几个“可靠”的手下,准备今晚那场至关重要的“交通事故”和对王猛的“特殊处理”。程度独自站在窗前,看着楼下李志文匆匆离去的背影,又看了看桌上那张“静雅轩”的订餐卡片,眼神明灭不定。他知道,几个小时后,一场决定许多人命运的生死赌局,就将在这看似平静的夜晚上演。而他,已经押上了自已的一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