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于景将她放到桌子上,屏退众人。指尖钩住她的衣带,轻轻一扯,查看她胸前的伤口。只有轻微的血丝与发红,是表皮伤口。“大人,你看好了吗?我要……”淳静姝被他那双温柔的眸,看得胸口发紧。她一只手欲扯拢衣襟,却被顾于景拉住。他从怀中掏出一瓶药,抹到她的伤口,“静姝,你的身体也很重要。下次要先保全自己。”他嘴中的“静姝”如同沸水,既烫人,又烫心,惹得淳静姝耳垂脸颊发红。她心中慌乱了一瞬。此时,怀中的孩子哼唧了一声。淳静姝立马后合上衣衫,“大人,我知道了,今日情况紧急,我先给孩子治疗。”今日那个妇人,明显不是这个孩子的生母。都是做娘的人,若是生母,就算有天大的仇恨,也不会在大夫救孩子时,对大夫动手。说罢,她抱着怀中的小孩,来到病床边,将他放平,又唤来小月帮忙。顾于景深看了她一眼,转身来到院子里,在黑甲侍卫耳边说了几句后,让松烟将今日行凶的歹人带到跟前。“敢行刺我的女人,就算你有十条狗命,也不够!”他沉着脸,再一次踢中那妇人的胸膛。那妇人被踢得肋骨发疼,眼中带着一丝决绝,“怎么,只允许顾大人杀我的男人,不允许我杀顾大人的女人?这就是,只许州官放火,不许百姓点灯?你未免也太霸道了!”“你的男人是谁?主子从不杀好人。”松烟见这女人一脸怨恨,手放到剑上。“何为好人?何为坏人?”那女子眼泪决堤,“我只知道,我家男人在家孝敬父母,敬重妻子,是个好人!他之所以会去偷,是被你们这群狗官逼的,是被这个世道逼的!若是世道公平,他何至于偷?他不过是偷东西而已,怎么就轮到被砍头了呢?”“江洋大盗是你男人?”松烟开口。“在你心中他是盗贼,可是在我心中,他是最好的丈夫!”那妇人泪流满面,“夫君,我今日失败了,你我一同去地府投胎,来世,我们再做夫妻!”说罢头朝着地狠狠砸去,旁边的侍卫连忙拦住她,却发现她的耳朵开始流血。“主子,她服毒了。”松烟检查了一番,抱拳道,“可方才已经将她嘴里的一颗毒药给抠出来了。”“那必定是藏在其他你们想不到的地方。”顾于景沉着脸,看着这个妇人,总觉得她的脸,与江洋大盗相比,要年轻一些。而且,她若是想死,在被松烟擒住之时,便可服毒自杀,为何要等到自己审问过后呢?这其中……“去,交给仵作查验尸体。”说完,转身,大步跨入房中。而在楚宅。一开始,楚沐沐听到淳静姝被刺的消息,阴鸷的脸上泛起了得意的笑容。“真是老天有眼,那个外室终于死了!”她心中出了一口恶气,觉得腹部的伤口,都不疼了,嘴里还哼起了曲子。那只。过了片刻后,金蝶得到了最新消息:那个外室没死,安然无恙!楚沐沐闻言后,嘴里的汤药,直接喷到了丫鬟身上。她反手将药碗砸到地上,发出清脆刺耳的破裂声。“那个贱人的命怎么这么硬?这样都死不了?”楚沐沐面色狰狞,大口喘气。过了几息,她平复心情,“请哥哥来,说我的伤,又犯了。”金蝶很快便将人请来。楚毅斌见到妹妹脸色苍白,眼角还挂着泪水,连忙握住她的手,“沐沐,哥哥派人请大夫去了,你且忍耐一会。”“哥哥,请大夫没有用,我是心伤,大夫治不好。”楚沐沐泪眼婆娑,“那个外室的事情,我听说了,她好好的,哥哥的人去有去无回,妹妹好恨啊!恨得心口疼,肚子疼!”“你都知道了。”楚毅斌闻言,坐在床边的凳子上,眉心蹙起,重重叹了一口气,“就差一点点了。”“哥哥,她的运气怎么这么好?”楚沐沐声音呜咽,一脸失魂落魄,“难道就连天意都在帮她?”这副绝望的样子,落入楚毅斌眼中,如同针扎喉咙,让他吞咽困难,呼吸发紧、发疼。“沐沐,你不必如此难过。”楚毅斌紧紧握住楚沐沐的手,“哥哥已经请教过高人了,一计不成,还有第二计,第三计。”“当真?”楚沐沐的泪水,停在了眼眶中打转,“哥哥,你不是为了哄我开心,逗我的吧?”“当然不会。”楚毅斌轻轻擦干她的泪珠,“今日,我只是借势杀她,但真正与顾于景有仇的人,还未动手呢,而且,你觉得那把匕首,就只是匕首吗?”“哥哥的意思是?”“高人告诉我,为了以防万一,那把匕首上,还放了连医者都难以察觉的东西。”楚毅斌看着窗外,“我们不妨等等。”此时,淳静姝正在给那小孩缝合,她眼神专注,手指灵活,银针与飞线在她手中如同游龙行走,来去有道,有条不紊。小孩原本皮肉翻滚的伤口,在她的巧手下,沿着线合起,流淌的鲜血,也逐渐凝固。窗外的阳光,很暖;但此刻,她安好忙碌的样子,更暖。“小月,剪一块纱布给我……”完成缝合之后,淳静姝眉眼放松,下意识地开口。顾于景上前,剪了一块周正的纱布低到淳静姝跟前。淳静姝想都没想,接过纱布,当瞧见如此规整的纱布时,微愣,侧头,瞧见顾于景站在自己身边。“原来是大人剪的。”淳静姝失笑,将纱布包好后,起身净手,“小月每次剪纱布,都是歪的,从未剪得这样好看。大人真是天赋异禀,做什么都能够做得很好。医馆的丹青如此,遇初的木雕亦如此。”“不完全是因为天赋异禀。”“那是……”“因为你。”顾于景神情认真,拉着她的手,放到自己胸膛上,贴着心脏,低声道,“静姝,你在我身边,我便想做到最好,让你多瞧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