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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0章 狭路相逢(第1页)

萧璟交代下人处理干净,自然是要将那孩子好生安葬的。他是不想沈砚和孩子活,却没想辱了云乔的女儿,让那孩子在乱葬岗做孤魂野鬼。人都杀了,安生葬了就是,何必辱尸。何况,派去办事的是陈晋,心思细腻一惯妥帖,又曾在外宅里伺候过云乔些时日,自当会好生料理安葬。萧璟当然不信尸体会在乱葬岗,只是那平安锁,着实蹊跷。下人回道:“江南那边传信儿道,沈砚病中吃药缺银子,把那孩子的平安锁卖了,江南比较是齐王旧地,官场的人马在您南下彻查私盐案时料理了个干净,商贾地界鱼龙混杂却难短期摸清,姑苏城应有不少当铺是齐王产业,应是典当的物件,转手到了齐王铺子。”萧璟听着,捏了下眉心。自打萧璟帮了齐王那女儿的亲娘逃去姑苏,齐王对着东宫一向是疯狗般乱咬,宁肯自损一千,也要伤东宫八百,行事难以常理揣测。小小一枚平安锁,因何被齐王察觉,费尽心思从千里之外的姑苏弄来长安。江南地界,又还有多少齐王的人手未曾清理干净。萧璟轻叩玉佩,低眸思量。下人在旁瞧着,劝道:“江南商贾人家,有钱无权,翻不起多大浪花,殿下勿忧,让李家盯着些就是。”姑苏李家,皇商巨富,乃是齐王那女儿生母的夫家。她的夫君李家如今当家的长公子,正是萧璟昔日故交。前次去扬州时,私盐案事了,愿也打算登门拜访,只那李家长公子从小体弱多病,赶巧那时卧床养病,这才没见上一面。萧璟捏了捏眉心,淡声道:“去信李家,让李家人警醒着些,多盯一盯,莫要大意。”他想,有李家盯着,齐王的人手在江南商贾地界,翻不出多大的浪。眼下棘手的,还是云乔的事。寒夜泛着冷意,萧璟眉峰更冷,抬眼扫了眼寝殿紧阖的门窗。寝殿内,云乔正裹着被衾,沉沉睡着。这样好的日子,这样乖巧的她。他享受了,哪舍得放。自然不敢让她知晓旧事。可要如好,才能瞒过她,让她忘了旧事,长长久久地乖乖在他身边呢?萧璟沉眸思量,好一会儿后,启唇吩咐道:“照着沈家那女娃娃的模样,找个容貌相像年岁相仿的孩子先养着,养个一两年送来。江南那边的事,交代陈晋扫尾干净些。”话落,携着一身寒意回了寝殿。云乔体弱受不得寒,他人在殿中炉火旁立了好一会儿,待散去浑身寒气,方才上榻抱了人在怀。温香软玉在怀,萧璟侧首嗅了嗅云乔鬓边青丝,喉间溢出轻不可闻的叹息。事已至此,覆水难收。只能好生编造个局,瞒过云乔。可他机关算尽,却没能想明白,世上但凡是偷来的日子,如何能长长久久?送去姑苏城李家的信鸽飞出长安,宫城一侧的齐王府里,抱着女儿坐在轮椅上的齐王抬眸看了眼暗夜的天穹。怀里的女儿伏在他已经残败的腿上,小手一下下扣弄着宝石。“爹爹,这好漂亮啊,能不能都给小宝扣下来做珠子弹着玩~”齐王低头看向怀里的女儿,抱着小女儿捏着她小手摆弄。口中嗤道:“跟你娘一样,净喜欢些没用的玩意。”话落,却招手换来下人:“待会儿本王歇下,将轮椅上的宝石都给郡主剜下。”小郡主刚撅起的嘴巴霎时笑的抿紧,弯着眼趴在齐王肩头,奶声奶气道:“我就知道爹爹最疼小宝。”话落,哼了声,贴着齐王耳边道:“阿娘也喜欢宝石吗,那小宝以后若是见到阿娘,把这些都带去送阿娘好不好,阿娘瞧见,会开心的吧?会笑的吧?”齐王沉眸静了下来,眼里光影却有一瞬间的血色暴戾。半晌后,嗤笑了声道:“不必。”死了夫君,死了和她至爱的夫君生的两个儿子,日后怕是要哭一辈子呢,哪会笑呢。不过没关系,他也最喜欢看她哭了。若是当初他断了腿的时候,她为了他哭过,或许他如今也不会这般赶尽杀绝。可惜了,她连一滴泪都不肯为他掉。那他就只好,让她为她那爱极了的那夫君儿子们,哭尽眼泪。小郡主不知愁苦,也不懂父母的恩怨,只是捧着脑袋凑到齐王跟前,揪着他头发撅嘴。“哼,爹爹脾气不好,又爱骗人,肯定不能让阿娘开心,那日那平安锁,爹爹明明说是阿娘给我的,转头却让我去骗那女娘,还说是乱葬岗捡的,好生可恶呢。”那平安锁,是江南地界给小儿女买来戴的护身祈福的东西。小郡主的母亲的确是给自己的孩子准备了,不过是给她和夫君的儿子。齐王在江南微服行事,当铺里撞见沈砚前来典当平安锁,他认得沈砚,自然也知道,自己那位太子弟弟和沈砚夫人的渊源纠葛。恰逢京中来信,萧璟意欲取沈砚和那孩子性命。办事的是陈晋,东宫嫡系。齐王把那平安锁拿了,自个儿带回长安,又设局,借这锁,告知云乔她孩子的死讯,让云乔恨透了萧璟,也算报复一场萧璟昔年坏他好事。齐王缄默不语,小娃娃揪着他头发玩闹,想起那日的云乔。话音糯糯道:“爹爹,那个漂亮姐姐的女儿真的死了吗?”风吹动窗棂,齐王揉了下眉头。“或许吧,谁知道呢。”办事的可是陈晋,东宫嫡系,萧璟亲信,杀人从不眨眼,手上人命无数,乃是东宫极为锋利的刀,又是萧璟身边多年忠心耿耿的一条好狗。只怕那沈砚父女,难逃一死。齐王放下女儿,招手让下人抱走小郡主。“若是真死了,那她的娘亲得多伤心啊……”小郡主揪着手,有些心疼那日的漂亮姐姐。……东宫的寝殿里。原本在安神香中一夜好眠的云乔,耳边突然响起阵阵孩童哭音。她心口揪痛,呓语了句“囡囡”。而后,猛地惊醒。此时天光早已大亮,萧璟人已经去了外头办事。嬷嬷正候在一侧等着伺候,见云乔醒了来,忙近前去。“姑娘可算是醒了,殿下走时交代老奴,千万莫扰了姑娘好眠,姑娘这一觉,睡得可真是久呢……”嬷嬷边说,便扶着云乔起身。云乔喘着粗气,抚着心口平复。“嬷嬷,我又梦见我的孩子在哭,她在扬州,究竟过得如何了,我同殿下离开扬州时,可有安排好人手照顾她……”云乔这话一出,嬷嬷吓得立刻悬起了心。面上强装着镇定,安抚云乔道:“那是自然,那是自然,姑娘就放心吧,您安心在主子身边伺候,日后生个皇嗣,再把那大姑娘接来养着,届时大姑娘瞧见有个弟弟,也跟着开心呢……”开心?怎么会呢?她的阿娘抛下她远在千里之外,给她生了个陌生的弟弟。她怎么会开心呢。云乔抚着心口,只觉那点心底的钝痛,愈发的厉害。嬷嬷忙打岔,转了话题,伺候着云乔去沐浴梳妆。云乔郁郁寡欢,好久也未曾言语。嬷嬷刚给她梳洗过后,殿门外,突地响起了一阵动静。紧跟着,是个神情端肃,瞧着就很是严肃的老嬷嬷,踏了进来。那一直伺候云乔的嬷嬷,一见来人,当即变了脸色。忙就迎了上去。“哎呦,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,您不在皇后娘娘宫里歇着,怎么突然来了东宫,是来见太子的吗?殿下今儿一早就出门办事去了,眼下还未回呢。”这老嬷嬷年岁不小,是皇后娘娘的奶嬷嬷,地位极高。伺候云乔的嬷嬷虽也是从皇后宫里出来的,见了这老嬷嬷还是恭恭敬敬点头哈腰地前去迎人。那老嬷嬷进了寝殿,打量了一遭,目光落在妆台前的云乔身上。“老奴来此,不是来寻殿下的。”伺候云乔的嬷嬷头皮一紧,便听得了那老嬷嬷沉着嗓音继续道:“这位就是云姑娘吧?皇后娘娘有请。劳您同老奴,去一趟中宫。”*皇宫之内,威严肃穆。中宫正殿内的皇后,立在桌前,提笔练字。笔下行云流水,每个字眼,都凌厉如锋。下头宫人进门,叩身禀告道:“娘娘,东宫的那位云姑娘,眼下已经往这处来了。不过,殿外,赵小姐也来了,您瞧是……?”赵兮儿不久前被赵家人从官妓坊接了回去养伤,如今已好了大半。她毁了脸,家中万分心疼,更是处处顺着。只赵琦一个兄长提点她谨慎,却又因着常在官场没多少功夫料理内宅,故而并未真起什么作用。经了官妓坊那一遭后,赵兮儿不仅没长教训,反倒心里更觉得,都是云乔害了如此,愈加怀恨在心。这些时日云乔在东宫的盛宠,她也有所耳闻,更是恨得牙痒。皇后眼下对自己那侄女的性子心中也有数,听着下头人的禀告,顿觉头疼,搁下写了一半的字,揉了揉眉心。才道:“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,让兮儿先回去,免得待会儿见了那女子,又刺激了她。”下人领命退下去办,皇后眉心微蹙,落座桌案前。一旁的宫婢近前给她按着头颈处松缓。口中道:“娘娘怎么今日突然召了那位云姑娘入宫?一个扬州城的二嫁妇人罢了,日后至多也就是侍妾侧妃,哪里值当娘娘亲自见她。”正经能跟着萧璟喊上皇后一句母后的也就是来日的太子妃。云乔身份太低,皇后确实不必专门亲自见她。宫中火炉噼啪,皇后目光冷沉,低叹了声道:“太子让太医院的人给她开调养身子助孕的药,怕是准备要让东宫的长子从她肚子出了。璟儿这般糊涂,本宫这个做母后的却不能糊涂,总得在他太子妃进门前,将他这心尖尖上的人教好,免得日后妻妾不睦。太子是储君,心思自该都在前朝,哪有被小儿女心思缠住的道理。他那宠姬若是而今教不好,日后太子妃进门,她得宠之事必然得罪太子妃,岂不要璟儿两相周全地护着她。”东宫的事,瞒不过皇后的眼。云乔愈来愈受宠,皇后自然恐怕日后生出祸端。也想见一见人,瞧瞧那蛊惑得一贯冷情冷肺的太子迷了眼的女子,究竟是何模样。妾室太过得宠,正经的太子妃却没进门,这在皇后眼里,可不是什么好兆头。她连声叹,只觉自己这一手养大的儿子,如今是全然不受她控制了。“去瞧瞧,人到哪了。”云乔正跟着两位嬷嬷往皇后娘娘的中宫走去。那位老嬷嬷实在太凶,云乔不敢多嘴问她,皇后是因何唤自己过来的。只悄悄在后头,问了下伺候自己的嬷嬷。皇后贸然召人进宫,云乔和嬷嬷都不知道这一番入宫究竟是福是祸。嬷嬷轻声安抚着云乔,轻声道:“姑娘莫怕,老奴已经暗中交代了东宫的内侍去寻殿下。”云乔乖乖跟着两位嬷嬷往前头走。那前头带着宫婢行在宫道上的女子,远远瞧见了她。皇后吩咐人先将赵兮儿送回去,是不想让赵兮儿又对上云乔。可那送人的小宫婢,却特意将赵兮儿往云乔这处引。果不其然,赵兮儿刚瞧见云乔,霎时就变了脸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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