*另一边,幽暗的暗道内,长明的夜明珠摆在沿途各个灯盏上。珠上灰尘覆盖,此地,已无人踏足二十载。明宁行在暗道内,乔琅持刀护在她身侧,另一只手,拎着那李国公府世子被砍掉的断臂。那手臂不断淌着血,明宁扫了眼,淡声道:“看着些,莫让这血流干了。”乔琅点头应是。一直到暗道尽头,被一扇紧闭的大门,挡住了路。大门上雕刻着真龙图案,两边则放着一对儿石狮子。明宁瞧了眼,嗤笑出声。“外祖父当年谋朝篡位的欲望这般大,最后竟因外祖母身死失了野心,岂不可笑。同我那父亲,倒是相似得紧。我父亲,为个女人,为段可悲的感情,伤了心脉,白瞎了大好前程。”说到最后一句,乔琅稍稍变了脸色。低眸道:“主公重情重义,自然受困于此。”明宁回眸,看了眼乔琅,笑意更带嘲讽。“重情重义?那幸好我不像他。”乔琅头垂得更低,无声咬紧了牙关,哑声道:“郡主,当真要继续走下去吗?主公昔年身死,给您留下的死士和钱财,足够您远走高飞,若您离开后再不回返中土,即便殿下知道当年旧事,您已远遁海外,他也寻不到您算账。”明宁听罢,却道:“乔琅,我活着,不是为了惶惶如丧家之犬。”话落,指着暗门,示意乔琅拿着那断臂过去。“去,给那未曾点睛的龙眼上滴上血。”乔琅喉头微滚,终是点头应是。血色滴在龙眼上,霎时间,暗门轰隆作响,紧跟着,那扇紧闭了数十载的门,缓缓打开。暗门里,尘埃扬起。暗门外,金碧辉煌。深夜烛火透亮,前方远处金殿御阶前,是倚坐在龙椅上的老皇帝。“明宁,见过圣上。”她缓身行礼,叩见皇帝。御殿龙椅上的老皇帝,睁开浑浊的眼扫向下头。“哦?李国公府的暗道出口,竟真是在这。”他面上挂着笑,摆手示意明宁起身。话落,亲自下了龙椅,走向里侧叩开了另一道暗门的机关。“从这里,可通往中宫。去吧。”这暗道,是多年前皇帝让皇后秉政前就备下的,为的就是有个能随时控制皇后的法子。他要的,是能帮他打理政务的皇后,却不是个脱力掌控的皇后。至亲至疏夫妻。皇帝防备了皇后不知多年,如今这防备,倒还是用上了。明宁颔首应是,没再多言什么,便带着人进了另一条暗道。她的人消失后,皇帝身边的老太监看了眼暗道关闭的方向,小声道:“圣上此番让明宁郡主趁机带走皇后和云侧妃做人质,一旦事发,可就彻底和太子爷撕破脸了。”皇帝的脸隐在暗影里,话音带着几分阴森。寒声道:“萧璟那杂种,朕容他坐在储君位置上,原是看他确有本事,可他竟不是宫里所生,她那亲娘,既伺候她家中夫君,又入了朕帐中,萧璟是谁的种,可还真说不准。”老太监没答话,心中却想,太子爷的长相,活脱脱就是萧氏皇族的血脉,何况,那位侯府自打被夫君献给了皇帝后,便再未和她那夫君同过房。太子爷是皇族血脉确凿无疑。只他是奸生子之事,若真传扬出去,确是会令人生疑。可皇帝嘛,只要有一点疑心,怕是就不能忍受。何况,太子爷羽翼渐丰,已然生出要脱离皇帝掌控的意思,甚至,皇帝在洛阳行宫时,还受制于太子,如今竟然连明面上夺了太子的权要了太子的命都做不到,需得暗地里做些见不得光手段才行。长此以往,只怕要不了多久,当今圣上,就真成了被架空的傀儡。这位皇帝啊,要的是能为他辛苦操持政务,好让他安于享乐的儿子,却绝不是取而代之真正当权的太子。何况,萧璟查私盐案时就已经得罪了他。如今又查河堤案,若是萧璟发现着河堤贪墨一案,是他这位圣上授意,为了敛财故意让官吏以次充好,贪墨的钱,也都进了皇帝的私库,怕是萧璟对他坐在皇位上,也再难忍受。即使如此,皇帝索性先下手为强。至于利用宫里的皇后和云乔。原本,皇帝也是顾及多年夫妻,并未想拿皇后做什么由头,可他已然得知,西北军南下。西北军中,向来是只认太子,不认他这个皇帝。尤其是,如今西北当权的,还是萧璟那位侧妃的亲哥哥。乔昀的亲儿子。当年旧事,若是再被掀开几分,只怕死的,不只是明宁。皇帝冷咳了声,话语阴森道:“早知今日,就该赶尽杀绝的,朕也着实未曾料到,一晃十数载,那乔昀死前压根就不知道的儿子,被云家当野狗一样养大的小杂种,居然没被养废。”他说着,目光更是阴狠。老太监听得心头巨跳,低声道:“圣上……”皇帝低眸瞧了眼案上的玉玺,和金殿里处处可见的龙纹。继而又道:“不过,那乔昀和李嫣生的女儿,倒真是一把好刀。当年在西北用她,要了乔昀的命。如今或许也能用她,处理了碍眼的萧璟和西北那乔昀的儿子。借她的手,害死乔昀。借她的手,绑走皇后和云氏女,拿捏太子和那乔昀的儿子。再好不过。”老太监跟了皇帝这么多年,自是知道这些旧事。他低垂着头,脑袋都不敢抬。皇帝忆起旧事,倒是颇为得意。“若非是这乔昀自以为万分愧对的亲生女儿设局夺了乔昀的命,葬送乔昀在西北半生的谋划布局,他死前,怎么可能不命亲信追查到底。也就是亲生女儿做下这等事,让他既愧多年忽视孩子教养,又无颜面对多年追随自己的下属和西北军民,更悔恨急怒之下不听李嫣辩驳,要了李嫣性命。最终,带着对女儿的怀疑身死,始终没有让手下人彻查。若他当初彻查西北就是,只怕他死前必反,朕也难坐稳这帝位龙椅。啧,真是时也命也,任他乔昀再如何惊才艳绝,再如何被世人敬仰,百姓称赞,到底,还不是死在了朕的算计里。做臣子,当奴才,就要有为人臣下的自觉。奴才的光太过耀眼,衬得主子都黯淡了,自然,也就该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