或许……这即是一条贼子尽除、可使天下彻底太平的捷径? 少微惊惑思索间,只觉被周身停滞的风禁锢住,似宿命的手。 下一瞬,是内心从未远离过的质问声将她惊醒——可是凭什么? 让她选刘承,杀刘岐,凭什么? 她纵然锋利,可她是一个人,而不是任何人手上一把刀,若这是天机的宿命,那这天机做得未免也太过不快意,不安心,不尽兴。 少微看着刘承。 况且,什么叫她怎么说他就怎么做?她让他杀芮泽他会杀吗?她忍下怨气,是不是还要代他斡旋百官诸侯?且不说她有没有这本领,就算她拼命学会,然而那非但不尽兴,简直冤大头! 她又不是木偶傀儡,若是活成那般支离破碎模样,那她还是她吗? 少微不禁心生愤怒。 她近来拥有太多,是打从心底觉得自己该为这世道做点什么了,但她向来都是要以自己的事为先,唯有她先尽兴,才能有力气为天下考虑——她就是这样的人,不识大局也好,不懂大义也罢,就算不识好歹,可她就是凭着这样一股气走到现在的。 承露盘上的“仙水”因为不再被皇帝下令取用,加之昨日下过一场雨,盘内此刻积水丰盈。 少微未再后退,上前一步。 那无形绑住她的风因为她的动作重新流动。 风掠过承露盘,仙水摇动,一串水珠如线垂落。 二人之间只隔一步距离,看着靠近的少女,刘承停住呼吸。 “殿下。”她开口:“我不是太子太傅,不该由我负责教导太子该如何为君做事。” 刘承怔住,想开口却不知如何应答,他不是那个意思,可她一定知道了他的意思…… 少女的眼此刻似山间神迹,过于近观竟觉不敢直视,她似窥破了他内心的怯懦挣扎,与他道:“太子殿下,没人能一边习惯于让别人替自己负担一切,却还能一边处处如愿达成自身想法的。” “这世上都是各行其事,各自负责。” 少微言毕,不复停留。 刘承今日说的话不像君,这一刻少微便也不像臣,她抬手行一礼,径直越过一动不动的刘承,告辞而去。 全瓦没有这样天大胆量,见状绕路,快步去追太祝。 刘承久久站在原处。 少微的话并算不上尖锐,却刺穿他今日鼓起的全部勇气,令他感到一种自惭形秽的难堪。 他自以为身份与诚意可以换取与她做交换的机会,可她根本不屑用拯救他来换取任何。 各行其事,各自负责…… 他懂了…… 她这样不停奔忙向前的一个人,注定不可能会回头看向他这个一直踌躇徘徊自疑不安的懦夫。 或许只有像六弟那样的人才能追上她步伐,才能有机会被她留意到。 可是他呢?他究竟该怎么做? 刘承茫然转头,看向手捧露盘的仙人像,神明台。 许久,他的视线收回,下落,又一次看向自己的影。 身穿储君宽大繁复袍服的影子轩昂高大,似乎无事不可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