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料却坠入另一场更可怕的梦境中,做梦的时间很短,梦中经历却很漫长,待猛然醒来后,刘承大口呼吸,脸上有汗,眼里俱是挣扎痛苦。 那梦境过于真实,让他久久无法平复心情。 待稍加回神,再看向身边的一切,不知为何竟似比往常清晰百倍不止,是因为那漫长而真实的梦境,还是因为他的舅父死了? 长久以来,舅父像一座山挡在他面前,此刻这座山陡然崩塌,他突然直面万事万物,和明亮开阔的景物一同出现的还有刺骨风雨与刀刃,他来不及感到轻松,率先被彷徨茫然笼罩。 刘承深知,从此刻起他再不能站在山后挣扎埋怨舅父的霸道掌控,他的一切将由他自己决策。 此念出,心跳一下下愈发隆重,好像整座宫室都在跟着跳动,所有的一切器物都与他的血管相连,让他的呼吸不由变得粗重。 此处宫室很静,他看不到的地方定然很乱,父皇一定不曾安歇,而是在令人彻查舅父的罪证与同党,这是极大的事,舅父他们做得隐秘,推断与彻查都需要时间…… 刘承恍惚地想着,不知何时一名侍女入内,端来一盅补汤。 侍女轻声说了句什么,将汤盅与托盘一同放下后即行礼退下。 已被施过针的芮皇后怔怔转醒。 “母后……”刘承的声音低哑:“儿臣服侍您用些参汤吧。” 看到儿子,芮皇后眼睫一颤,大颗的泪从眼角滑入发间,低声问:“承儿,你舅父……他死了,死了,是吗?” 刘承也顷刻红了眼睛,低低道声:“是……” 芮皇后泪珠滚滚,闭上眼,缯绣衾被覆盖下的胸口起伏颤动。 衾被上以五彩丝线绣作星斗云气长生图,是为升仙寓意,芮皇后慢慢坐起,长生衾被从身前滑落,她泪眼中反而燃起一点生机:“承儿,这未必全是坏事……” 室内没有多余的宫人,也没有更多宫人愿意靠近这内室。 刘承怔然望着母亲。 “你舅父生了异心,这是他该承担的恶果……”芮皇后抓住儿子一只手臂,流着泪道:“原本你我也该在这诅咒之下……他一旦付诸行动,你我便再无回头路,但现下却还来得及!” “这是神鬼给予你我母子的眷顾。”芮皇后含泪看着儿子,道出她曾不许儿子出口的话:“承儿,你不是也说过吗,你从来都不愿意做这皇太子……或许这就是机会,是天命。” 刘承神情似惊住,似震惑,听母亲说着许多她以往从未说过的话。 “承儿,我是知道的……自从凌皇后与凌太子之事后,你父皇亦积下心结,他轻易不会再杀亲子,他也怕被诅咒……” “你舅父谋划的事,你我俱不知情!你父皇他会查明的……” “但你舅父不会无故如此急躁,这背后必有人算计推动,或是他已确信皇帝要换太子……” “你六弟他曾遭你舅父迫害在先,我们并不能说什么……”芮皇后神情一丝复杂愧疚:“他是凌家的血脉,他心里有仇,有恨,是非要走到那一步不可的……身在这局中,谁又何曾由己……只是你舅父既死,我们便不要再与他做对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