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对这狂暴的冲撞,赵复依旧不退。他身形微沉,双膝微曲,整个人仿佛与脚下大地连为一体。就在王二即将抱实的刹那,赵复动了!他的身体如同狂风中的弱柳,又似水中的游鱼,以不可思议的柔韧和灵巧,在方寸之地闪转腾挪。王二那双足以箍断牛颈的巨臂,每一次看似必中的擒抱,总是在毫厘之差间被赵复以肩、肘、腰、胯的微妙移动轻松滑开!那动作流畅自然,仿佛未卜先知,充满了“听劲”、“化劲”的玄妙。“好滑溜!”“这身法……绝了!”围观庄客看得眼花缭乱,忍不住喝彩。
王二连扑数次落空,心中焦躁,气息已显粗重。他再次狂吼一声,用尽全力猛扑,冲势更急,重心也更加前倾。
就在他冲势用老,双臂再次落空的瞬间,旧力已泄,新力未生,身形出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凝滞!
赵复眼中精光一闪!战机已至!他原本如柳絮般飘忽的身形骤然一定!沉肩!坠肘!塌腰!坐胯!整个人的重心瞬间沉入大地!同时,右手化掌,掌心微凹,看似轻飘飘、不带丝毫烟火气地向前一按,正印在王二膻中穴下方的位置——并非发力击打,而是如同按在了一堵移动的墙上。
“推山卸岭!”赵复心中默念。
就在掌印接触的刹那,腰马合一,一股源于大地的磅礴力量自足底升起,经腿、过腰、贯脊、通臂,瞬间汇聚于掌心!这股力量并非刚猛的冲击,而是极其绵柔、浑厚、坚韧,如同长江大河,滔滔不绝!
“嗯?!”王二只觉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涌来!那感觉怪异无比,仿佛自己撞上了一堵裹着厚厚棉花的铜墙铁壁!柔韧的外表下,是沛然莫御的刚劲!他冲撞的巨力被这柔劲一裹、一引、再被那暗藏的刚劲猛地一推!
“噔!噔!噔!”王二那沉重的身体竟不受控制地连连向后倒退!每一步都在坚硬的冻土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!连退三大步,终究站立不稳,“噗通”一声,一屁股重重墩坐在雪地里!震得地面都似乎晃了晃!
他只觉胸口发闷,气血翻腾,眼前金星乱冒,半晌喘不过气来,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。
“你……你使的甚妖法?”王二捂着发闷的胸口,满脸惊骇,如同见了鬼魅。他从未遇到过如此诡异的力量,明明感觉对方没怎么用力,自己却像被巨浪掀翻的小船。
“非是妖法。”赵复走上前,伸手将王二拉了起来,动作轻松得如同拉起一根稻草,“这是太祖长拳里的‘推山卸岭’,讲究以柔克刚,借力打力。”他指着王二的双脚,“兄台下盘虚浮,冲势太急,重心尽在前倾,脚下无根。如同无基之塔,风一吹便倒。俺不过是借你自家冲撞的气力,顺水推舟,轻轻一带罢了。”
他边说,边给王二示范站桩,“相扑摔跤之道,首重根基沉稳,桩步如生根老树。次在听劲寻隙,借力打力,而非一味蛮冲硬顶。看,双脚分开,与肩同宽,脚尖微内扣,膝盖微屈,沉腰坐胯,意守丹田……”他寥寥数语,直指王二功夫的症结,并亲自调整他的姿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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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二依言调整,不过片刻,便觉得脚下仿佛生了根,一股沉稳的力量自大地传来,整个身体都稳当了许多,再也没有之前那种虚浮前冲的感觉。“神了!真神了!”他激动得满脸通红,对着赵复又是作揖又是鞠躬,“赵小哥真是神人!俺王二服了!心服口服外加佩服!”
“神了!真神人也!”
“十五岁便有这等通天彻地的本事?!俺家崽子这般大时还在撒尿和泥玩呢!”
“这哪是少年郎?分明是罗汉转世!武曲星君临凡!”
“赵大侠!俺李三(张猛周通王二)愿随您同上梁山泊!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!”
“对!跟着赵小哥,强似在这庄上混吃等死,虚度光阴!”
“带上俺!”
“还有俺!”
群情彻底沸腾!所有庄客,无论先前如何轻视,此刻望向赵复的眼神,都充满了狂热的崇拜与誓死追随的决心!
次日拂晓,风雪稍歇。赵复已换上一身利落的劲装,外面罩着柴进所赠的厚实皮氅。他身后,是二十余条自愿追随的精壮汉子,个个精神抖擞,眼中燃烧着对新主和对未来的憧憬。柴进亲自送到庄外,将一个沉甸甸的锦囊塞入赵复手中,压低声音道:“此乃梁山泊八百里水荡的详细水道图,各处暗礁、浅滩、芦苇荡皆标注其上。贤弟此去,万事小心。那王伦若识趣,肯让出寨主之位,共同聚义,便留他一条生路。若是不肯……”柴进重重一拍赵复的肩膀,眼中寒光一闪,“俺信贤弟自有雷霆手段,不必留情!”
赵复翻身上马,动作干净利落。他勒住缰绳,回望柴家庄那巍峨的门楼和朱漆大门。风雪中,那扇门仿佛连接着前世今生。
前世,他是黄袍加身的帝王,门内是他亏欠至深的柴氏先祖;今生,他是风雪求援的少年,门内是他恩义相托的柴氏后裔。巨大的宿命感与责任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。他忽然在马上抱拳,对着那扇承载了太多历史与情感的大门,深深一揖!
此一去,非但要夺那梁山基业,聚义天下,更要凭这少年满腔热血与手中盘龙棍,于这混沌乱世,杀出一条前所未有的生路!更要一点点,一寸寸,一笔笔,偿还前世赵匡胤欠下柴家的血债恩情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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