御街宽阔,直通大内,街面皆以巨砖铺就,平整如砥。两侧御廊之下,商铺鳞次栉比,旌旗招展。卖绫罗绸缎、珠宝香料的、卖时新果品、南北珍馐的、卖字画古玩、家具什物的……应有尽有,琳琅满目。街面上,轿子、马车、骆驼、驴骡,以及形形色色的行人——官员、士子、商贾、工匠、僧道、艺人、挑夫、小贩——摩肩接踵,人声鼎沸。各种叫卖声、讨价还价声、车马声、笑语声混杂在一起,形成一股巨大的、充满生机的声浪,直冲云霄。
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气味:食物的香气、脂粉的甜香、汗水的酸味、牲畜的膻味,以及冬日里特有的、混合着煤烟和灰尘的清冷气息。
“酒肆茶楼,勾栏瓦舍,果然极尽繁华……”赵复心中暗叹。这景象,比他“记忆”中的还要繁华数倍。商业之发达,物产之丰饶,远超汉唐。然而,这繁华看在他眼中,却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阴影。太过安逸了,太过追求享乐了。男子汉大丈夫,心思多在博戏享乐、风花雪月之上,而非开疆拓土、建功立业。
他看到几个衣着华丽的纨绔子弟,骑着骏马,带着豪奴,在街上横冲直撞,路人纷纷避让,敢怒不敢言;他看到勾栏瓦舍门口,进出之人络绎不绝,一掷千金只为博佳人一笑;他看到那些禁军军官,腆着肚子,出入酒馆,谈论的并非军国大事,而是哪家的酒好,哪家的粉头俏……
“靡靡之音,醉生梦死!”赵复的心中一片冰冷,“如此世风,怎能不弱?怎能不挨打?”
他强忍着内心的焦灼与批判,一路行,一路看,一路问。他此行的首要目的,是找到林冲的家。靠着一路打听,他们终于渐渐靠近了林冲家所在的巷陌。
也正在此时,他听到了前方巷中传来的打骂喧嚣之声,以及那一声让他心中一紧的、属于时迁的嘶声哭喊!
赵复目光如电,瞬间便锁定了场中情形:被按在地上殴打的时迁,被家丁扭住、梨花带雨的林娘子,被按在一旁、目眦欲裂的张教头,以及那端坐马上、一脸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——不是那高衙内又是谁?!
但高衙内平日横行东京,何曾被人如此呵斥过?尤其是还在他志在必得的林娘子面前,这面子如何丢得起?他强压下那丝心悸,色厉内荏地扬起马鞭,指着赵复骂道:“哪里来的野汉子?敢管你家衙内的闲事?!识相的赶紧滚开,否则连你一块儿剁了喂狗!”
赵复却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嚣。他的目光先是快速扫过场内:看见被按在雪地里面目全非、兀自挣扎的时迁,看见被家丁扭住胳膊、泪眼婆娑却满脸绝望的林娘子,看见被按在一旁、目眦欲裂却无力反抗的张老教头,蹲在地上嚎嚎大哭的小丫鬟……最后,那冰冷的目光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,死死钉在了高衙内那张因纵欲过度而显得虚浮苍白的脸上。
就是这个人渣!
就是这腌臜泼才,逼得林教头家破人亡,刺配远恶军州!
就是这厮,如同附骨之疽,连日来对贞娘百般骚扰、恐吓、欺凌,将一个贤良贞烈的女子逼到了悬梁自尽的边缘!
就是这国之蠹虫,仗着父辈权势,视王法如无物,视百姓如草芥!
赵复没说话,只是往前走。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响,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的心尖上。亲卫们早已按捺不住,窜上前就把按住时迁的恶奴掀翻在地。那些狗腿子还想挥棍上来,被亲卫们三拳两脚打得哭爹喊娘,手里的家伙扔得满地都是。
“你……你们敢动手?”高衙内慌了,自高俅当上太尉后,他在这东京城横行无忌,何曾见过这等不要命的。吓得他猛拉缰绳欲退,却被赵复劈手抓住马笼头。那白马吃痛,长嘶一声人立起来,险些将高衙内掀下马背。
赵复探身一抓,恰似老鹰捉小鸡般将高衙内拎下马来。“噗通”一声,高衙内摔在雪地里,狐裘沾满污泥。他刚要叫骂,赵复的脚已踏在他胸膛上。
“你就是那高衙内?”赵复的声音不高,却似金铁交鸣,寒意刺骨。
高衙内疼得龇牙咧嘴,犹自嘴硬:“知道是我还敢动手?我爹是当朝太尉!你敢动我一根汗毛,定将你千刀万剐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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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复冷笑,弯腰揪住他衣领,左右开弓便是两个耳光。“啪!啪!”两声脆响,高衙内双颊顿时肿如发酵馒头,嘴角淌出血丝。
“第一掌,打你仗势欺人。”赵复声如寒冰。
说罢攥紧拳头,照准高衙内面门便是重重一拳。这一拳带着风雷之势,正砸在高衙内鼻梁上。只听“喀嚓”一声,高衙内鼻梁骨折断,鲜血混着鼻涕喷涌而出,溅得雪地红白交错。他“嗷”地一声惨嚎,双手捂面在雪地里翻滚,眼泪鼻涕糊了满脸,恰似个开了染坊的破落户。
“第二拳,打你不尊王法。”
赵复更不迟疑,提起拳头照着高衙内眼窝又是一拳。这一拳更重,打得高衙内眼球暴突,眼眶顿时乌黑肿胀如紫茄。他疼得浑身抽搐,口中嗬嗬吐着血沫,连惨叫都变了调,好似被踩了脖子的野狗。
旁边恶奴们看得魂飞魄散,有个胆大的想上前阻拦,才迈出一步就被一个亲卫飞起一脚踹出丈远,撞在墙根滑落在地,抱着肚子呻吟不止。
赵复看也不看他们,只盯着在雪地里挣扎的高衙内。这厮的嘴脸,让他想起前世那些欺压良善的皇亲国戚,想起靖康之变中被蹂躏的宗室女眷——若不是这些蛀虫掏空了大宋根基,怎会有后来的奇耻大辱?
他抬脚,照着高衙内心窝狠狠跺下。只听“噗”地一声闷响,高衙内如泄气的皮囊般猛地一颤,口中喷出大口鲜血,溅在赵复裤腿上。他双目圆瞪,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竟这般死了,四肢抽搐几下,便再不动弹。
“第三脚,替天下百姓除害。”赵复声冷如铁。
四下里死一般寂静,唯闻寒风过巷的呜咽声。那些恶奴见高衙内毙命当场,个个面如土色,两股战战。有个小厮回过神来,尖声叫道:“衙内死了!”,转身便想往巷外奔逃,余众也如梦初醒,连滚带爬地跟着逃窜,亲卫见状,纷纷擒拿住众人。
“这些人跟随高槛为虎作伥,此等祸害还留有何用,众兄弟速速了解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