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……这竟是山寨之中?”晁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他想象中的强人巢穴,怎会有如此恬淡安乐的人间烟火?
吴用深吸一口气,沉声道:“观其气象,必是随军家眷及附近依附的村民无疑。赵复将他们安置于山寨腹地,使之免受刀兵惊扰,得以安居乐业。此非仅为收买人心,实乃大担当、大慈悲!古来欲成大事者,必有海纳百川之量,泽被苍生之心。”
“学究,”晁盖喉头滚动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,“俺晁盖往日只想,这些山寨大王占个山头,啸聚群雄,大秤分金,杀富济贫,便是顶天立地的快活。今日见了这梁山泊……方知何为天外有天,人外有人!”
吴用颔首:“天王所言,深得我心!这赵复如此做派,我看所图非小呀。只是如今天王与赵复这般纠缠,日后也不知道是福是祸。”
越近主峰,梁山的防御工事便越发森严。然则与晁盖预想中阴森险恶的壁垒截然不同。此间防御,竟似与这莽莽群山浑然一体。哨卡暗桩,多隐于古木怪石之后,若非行家细察,极难发现。巡弋的士卒目光如鹰隼,步履沉稳矫健,往来穿梭,号令严明,法度森然,全无半分乌合之众的散漫。
将至聚义厅时,负责接引的头领早已候着——正是云里金刚宋万。宋万依旧一副憨厚模样,见着晁盖吴用,咧嘴大笑,叉手唱喏:“晁天王,吴学究,一路辛苦!俺家哥哥在聚义厅上,恭候多时了!”
晁盖大笑着上前,蒲扇般的手掌在宋万肩头重重一拍:“宋家兄弟,有劳引路!这一路行来,梁山景象,真叫俺大开眼界,心服口服!”
宋万嘿嘿一笑,满脸自豪:“全仗哥哥仁义无双!”言罢引着众人,穿过一片偌大的演武校场。
校场之上,数千梁山健儿正操演阵法。但闻呐喊声裂石穿云,杀伐之气直冲霄汉。士卒阵列分明,进退如潮,刀枪并举,寒光耀目,一招一式皆是从实战中来,透着千锤百炼的狠辣与精准。
晁盖勒马驻足,凝神观瞧。只见阵前一名将领,手持丈八点钢枪,正自演练枪法。那枪使得真个是:出如蛟龙出海,收似灵蛇归洞,刺若流星赶月,扫同狂飙卷地!端的是神威凛凛,勇不可当。正是王进。
“好枪法!端的神出鬼没!”晁盖看得血脉偾张,忍不住高声喝彩。
吴用亦也惊讶道:“梁山除了寨主外,居然还有如此猛将?”
宋万介绍道:“那是王教头,原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总教头,一身武艺,天下少有。如今在山上专司操练儿郎。”
晁盖心头又是一震。八十万禁军教头!这等人物竟也甘心落草梁山?那赵复究竟是何等人物,竟有如此擎天驾海、招龙引凤的能耐?
穿过杀气腾腾的校场,巍峨的聚义厅已在眼前。厅堂虽非雕梁画栋,却自有一股雄浑厚重的凛然气势。厅前两根合抱粗的朱漆大柱上,刻着一副斗大的泥金对联:
“替天行道存仁义,除暴安良济万民!”
“替天行道……除暴安良……”晁盖仰头默念,只觉一股堂堂正正的浩然之气扑面而来!
步入聚义厅,赵复端坐主位,闻焕章坐在侧位,赵复见晁盖吴用进来,朗声大笑,起身相迎。
“天王,学究!我得朱贵兄弟消息,说天王亲临水泊梁山,我再次等候多时了!”其声洪亮如钟,透着发自肺腑的诚挚喜悦。
晁盖、吴用连忙上前,抱拳施礼:“寨主言重了!我等冒昧叨扰,实感不安!”
一番江湖礼数,分宾主落座。晁盖便道明来意,命庄客将沉甸甸的担仗抬至厅中解开。霎时间,白花花的官银锭子与黄澄澄的成串铜钱,堆积如山,映得满厅生辉。
“赵寨主,此乃今月精盐所得之利,依前约,特奉上山寨!”晁盖声若洪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