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筝小说

第9章（第1页）

血遁术燃烧精血，瞬息百里。陆离循着空气中残留的、极淡的血腥气和阴煞波动，一路向南疾追。风行步催动到极致，配合神行符，身形如一道灰色闪电，掠过山峦丛林。回天丹药效果然惊人，肩头贯穿伤和左臂的腐毒在药力冲刷下迅速愈合，新生血肉带来酥麻痒意。混沌漩涡自发运转，吞噬沿途稀薄的灵气补充消耗。一个时辰后，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一片灰黑色的轮廓——枯骨荒原。赵坤的气息在这里变得清晰起来，且笔直指向荒原深处，那片被称为“鬼哭林”的险地。陆离停下脚步，没有贸然闯入。鬼哭林，顾名思义，是一片常年笼罩在灰色雾霭中的诡异森林。林中古木扭曲如鬼爪，枝干光秃，不见叶片。每当夜风吹过，树洞会发出类似呜咽哭泣的声音，故而得名。更诡异的是，林中弥漫着一种“迷魂瘴”，能干扰神识，扭曲方向感。炼气修士进入，十有八九会迷失其中，最终成为林中枯骨。赵坤逃往此处，显然不是慌不择路，而是早有预谋——这里或许有他的据点，甚至有黄泉势力接应。“林中有阵法痕迹，且是阴属性的‘九幽迷踪阵’。”太初的神识比陆离更敏锐，“此阵可困筑基初期修士，若配合天然瘴气，威力更增。硬闯不智。”陆离沉吟片刻，取出苏瑶给的玉符。玉符上一点微光闪烁，显示苏瑶在百里之外，正朝这个方向移动——她果然派人跟来了。但他等不及了。赵坤必须死，而且必须在黄泉势力接应前死。“可有破阵之法？”“九幽迷踪阵以阴气为基，借地势而成。要破阵，需先找到阵眼，毁去‘阴气节点’。”太初道，“不过，你或许可以……以毒攻毒。”“怎么说？”“你丹田内有阴之本源，又吞噬过大量阴魂珠，对阴气的亲和力远超常人。若运转《黄泉引魂录》中的‘融阴诀’，可暂时伪装成阴属性修士，骗过阵法感知，悄无声息潜入。”陆离眼睛一亮。他立刻从储物袋中取出《黄泉引魂录》玉简，神识探入，很快找到“融阴诀”——一门收敛阳气、模拟阴气的法门，本是黄泉修士用来潜入正道宗门的秘术。法诀并不复杂，以他如今的悟性和混沌灵力的兼容性，半个时辰便已掌握。运转融阴诀，周身阳气内敛，混沌灵力中的阴之本源被刻意激发，散发出一股精纯的阴寒气息。此刻的他，若单从气息判断，与修炼鬼道的魔修无异。“走。”陆离迈步踏入鬼哭林。林中景象比外界所见更加阴森。灰雾浓得化不开，能见度不足三丈。地面是松软的腐殖层，踩上去无声，却会渗出暗红色的汁液，带着腥甜的铁锈味。神识在这里受到极大压制，陆离只能覆盖周身五丈。但他敏锐的听觉和暗影潜行的感知力，让他能捕捉到雾中细微的动静——那是某种多足虫类在枯叶下爬行的窸窣声。他循着赵坤留下的、越来越淡的血迹和气息，缓缓深入。一炷香后，前方雾中隐约出现建筑的轮廓。那是一座半坍塌的石殿，风格古朴，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。殿门虚掩，门缝中透出幽绿色的微光，还有断续的、压抑的咳嗽声——是赵坤！陆离没有立刻上前，而是绕到石殿侧面，藏身于一株扭曲古树后，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向殿内。石殿内部比外观大得多，显然是用了空间扩展阵法。殿中央有一座三丈方圆的血池，池中血浆翻滚，冒着气泡，散发浓烈的腥臭。血池四周立着九根黑色石柱，每根柱子上都绑着一具干尸，男女老少皆有，死状凄惨。赵坤正盘坐在血池边，脸色惨白如纸，胸口剧烈起伏，嘴角不断溢出黑血。血遁术的反噬显然极重，他正在运功疗伤，身周漂浮着三颗阴魂珠，丝丝缕缕的阴气被他吸入体内。而在血池对面，还站着一个人。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中、戴着青铜鬼脸面具的人。此人气息晦涩，陆离竟看不透其修为，至少是筑基中期，甚至更高！“废物。”鬼面人声音嘶哑，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，“经营二十年，竟被一个小辈逼到如此地步。”赵坤睁开眼，眼中满是怨毒：“那小畜生实力诡异，又有苏瑶那贱人相助……但主上放心，他必会追来。鬼哭林的迷踪阵，加上主上在此，定叫他有来无回！”鬼面人冷哼一声：“本座时间宝贵。若不是为了‘那件东西’，岂会在此浪费时间。东西呢？”赵坤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、通体漆黑的骨片，恭敬递上：“这是十五年前从幽冥裂隙中带出的‘黄泉碑’碎片，虽只有一角，但其中蕴含的幽冥法则，足以让主上参悟三年。”鬼面人接过骨片，摩挲片刻，满意点头：“不错。当年你们四人发现黄泉遗迹，陆青云那蠢货竟想上报宗门，毁我圣教大计。你做得对，背叛他们，换取圣教庇护，是明智之举。”陆离藏在树后，拳头攥得指节发白。果然如此！父亲当年发现黄泉遗迹，想上报宗门，却被赵坤背叛，导致同伴惨死，自己重伤修为跌落！滔天杀意如火山般在胸中翻涌，但他强行压下，继续倾听。“主上，那陆离……”赵坤欲言又止。“此子身怀古怪，能吞噬阴气，或许与‘混沌’有关。”鬼面人语气凝重，“圣教古籍记载，上古时期曾有‘混沌道体’现世，可吞噬万灵，与天道争锋。若他真是……必须生擒，献给教主。”混沌道体？陆离心神剧震。太初曾说他身怀“混沌源种”，难道……“可此子战力惊人，且狡猾多端……”赵坤担忧道。“无妨。”鬼面人从袖中取出一盏灯笼——竟是与黄泉引路人那盏相似的引魂灯，但更大，灯焰呈深紫色，“本座这盏‘紫幽冥灯’已炼入九百九十九道生魂，只差一道主魂便可圆满。那陆离，正好做这第一千道主魂。”他话音未落，忽然转头，青铜鬼面看向陆离藏身的方向！“听了这么久，也该现身了吧？”被发现了！陆离心中一凛，但毫不迟疑，身形暴退！几乎同时，鬼面人手中紫幽冥灯光芒大放，九道紫色锁链破空而出，封死陆离所有退路！锁链所过之处，雾气冻结，空间凝固！好快！陆离来不及思考，混沌灵力全力爆发，四滴本源（土、水、风、阴）首次同时催动，在身前布下四色屏障！“铛铛铛——！”紫色锁链撞击在屏障上，发出刺耳锐鸣！屏障剧烈震荡，裂痕蔓延，但竟勉强挡住了！鬼面人轻“咦”一声：“竟能挡下本座三成力的一击？果然有古怪！”他正要加大力度，陆离却已抓住这瞬间空隙，身形如游鱼般从锁链缝隙中滑出，同时甩出三张隐息符贴在身上，暗影潜行催动到极致，整个人仿佛融入雾气，消失不见。“雕虫小技。”鬼面人冷笑，紫幽冥灯再摇，灯焰化作无数紫色光点，如萤火般散入雾气，照亮方圆百丈！在紫光照耀下，陆离的身形无所遁形——他正贴着地面，疾速冲向石殿另一侧的密林！“想跑？”鬼面人身形一晃，如鬼魅般追出，速度竟比陆离还快三分！眼看就要被追上，陆离眼中狠色一闪，猛然转身，不再逃跑，而是主动冲向鬼面人！找死？鬼面人一愣，但随即看到陆离手中多了一张血色符箓——血遁符！“不好！他要同归于尽！”赵坤惊恐大叫。但陆离的目标根本不是鬼面人。他在冲至鬼面人身前三丈时，忽然折向，直扑石殿！血遁符不是用来逃，而是用来加速！燃烧精血，速度暴增三倍！陆离化作一道血影，瞬间掠过百丈距离，冲入石殿，直扑血池边的赵坤！“尔敢！”鬼面人怒喝，紫幽冥灯全力催动，一道水桶粗的紫色光柱轰向陆离后背！这一击若中，陆离必死无疑！但他早有准备，在光柱临身的瞬间，左手一扬，那枚破禁锥激射而出，不是攻向光柱，而是射向血池上方的虚空——那里是九幽迷踪阵的阵眼所在！“噗——！”破禁锥炸开，阵眼破碎！整个鬼哭林的雾气剧烈翻腾，迷踪阵效果大减！同时，陆离右手长剑已到赵坤咽喉！赵坤重伤在身，根本来不及反应，只能瞪大眼睛，看着剑尖在瞳孔中放大。“不——！”长剑贯喉。吞噬发动。赵坤浑身精血、修为、神魂，如决堤洪水般涌入陆离体内！他眼中生机迅速黯淡，最后残留的意念，是悔恨，是恐惧，还有一丝解脱。而陆离，硬生生受了背后紫色光柱的余波！“轰——！”护身内甲瞬间粉碎！后背皮开肉绽，骨骼断裂声清晰可闻！他喷出一口夹杂内脏碎片的鲜血，如断线风筝般砸在血池边缘，险些坠入池中。剧痛如潮水般淹没意识。但他不能晕。鬼面人已凌空踏步而来，紫幽冥灯光芒锁定了他。“好，好，好！”鬼面人怒极反笑，“在本座眼皮底下杀人，你是第一个。本座会抽出你的神魂，放在灯中煅烧百年，让你永世不得超生！”陆离挣扎着爬起，以剑拄地，抬头看向鬼面人，咧嘴笑了，满口鲜血：“那也要你……抓得住我。”他右手猛然拍在血池边缘，混沌漩涡疯狂运转，不是吞噬，而是……灌注！将刚刚从赵坤体内吞噬来的、尚未炼化的庞杂灵力，连同自身部分混沌灵力，一股脑注入血池！血池中，那九根绑着干尸的石柱，忽然亮起血色符文！这是《黄泉引魂录》中记载的一种禁术——“血祭唤魔”，以生灵精血为引，唤醒沉睡的古老恶念。赵坤在此布下血池，显然早有准备，只是未到时机。此刻被陆离强行激活，血池沸腾！九具干尸同时睁开空洞的眼眶，发出无声嘶吼！池中血浆冲天而起，化作九条血蟒，扑向鬼面人！“你疯了？！这等禁术你也敢用？！”鬼面人又惊又怒，紫幽冥灯光忙护体，与九条血蟒缠斗在一起。趁此机会，陆离吞下最后一颗回天丹，强提一口气，转身就逃！身后传来鬼面人愤怒的咆哮和血蟒崩碎的巨响，但他头也不回，朝着感应中苏瑶玉符的方向，亡命狂奔。血遁符的效果早已过去，精血燃烧的反噬开始显现。他眼前阵阵发黑，经脉如被烈火灼烧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但他不能停。停下就是死。不知跑了多久，前方雾气忽然稀薄，隐约可见月光。快到林子边缘了。但就在此时，一道紫色锁链如毒蛇般从雾中射出，缠向他的脚踝！鬼面人追上来了！陆离想躲，但身体已到极限，动作慢了半拍。锁链缠住右脚，猛然收紧！骨骼碎裂声响起，剧痛袭来！陆离闷哼一声，挥剑斩向锁链，但紫幽冥灯炼制的锁链坚硬无比，只在表面留下一道白痕。“抓到你了。”鬼面人从雾中走出，紫幽冥灯光芒将他笼罩，“游戏结束。”陆离咬牙，左手摸向怀中最后一张符箓——那是一张普通的传讯符，但里面封存了他早已准备好的一段信息。他捏碎符箓。信息化作无形波动，传向苏瑶的玉符。然后，他看向鬼面人，忽然笑了：“你以为……你赢了？”鬼面人心中一凛，猛然抬头。夜空中，一点冰蓝光芒正急速放大！那是一道剑光。一道蕴含着磅礴寒意、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剑光！苏瑶的声音如九天玄冰，从空中落下：“黄泉妖人，安敢犯我玄天宗地界！”冰蓝剑光如天河倒悬，斩向鬼面人！鬼面人脸色大变，紫幽冥灯全力催动，化作一道紫色光幕挡在身前。“轰——！！！”剑光与光幕碰撞，恐怖的气浪席卷四方！陆离被余波掀飞，撞断两棵枯树，摔在地上，又吐出一口血。尘埃落定。鬼面人连退七步，紫幽冥灯光芒黯淡三分，面具下溢出鲜血。他死死盯着空中那道缓缓落下的白衣倩影，眼中满是忌惮。“冰魄剑……你是‘冰仙子’苏瑶？！”苏瑶持剑而立，衣裙飘飘，周身寒气缭绕，如月宫仙子临凡。她看了一眼重伤的陆离，眼中闪过一丝心疼，随即看向鬼面人，语气冰冷：“自断一臂，交出引魂灯，可留你全尸。”鬼面人狂笑：“好大的口气！区区筑基中期，也敢在本座面前嚣张？今日便连你一起，炼入灯中！”他咬破舌尖，精血喷在灯上，紫幽冥灯光芒暴涨，灯焰中浮现出数百张痛苦扭曲的人脸，发出凄厉哀嚎！“百鬼夜行，黄泉开路！”数百道鬼影呼啸而出，铺天盖地扑向苏瑶！苏瑶神色不变，长剑轻吟，周身寒气凝成无数冰晶，如暴雨般激射而出！“冰封千里。”冰晶与鬼影碰撞，爆发出连绵不绝的炸响！鬼影被冻结、粉碎，但数量太多，前赴后继。趁两人激战，陆离挣扎着爬到一块巨石后，吞下仅存的疗伤丹，全力运转《混沌吞天诀》，炼化体内庞杂的灵力，修复伤势。赵坤是炼气九层，毕生修为加上血池中部分精血，此刻在他体内横冲直撞，若不尽快炼化，他必会爆体而亡。混沌漩涡疯狂旋转，将涌入的灵力碾碎、提纯。他的修为以惊人的速度攀升：炼气七层后期……巅峰……突破！炼气八层！伤势在庞大灵力的滋养下迅速好转，断裂的骨骼开始愈合，破损的经脉被混沌灵力重塑，变得更加坚韧。当他再次睁开眼时，苏瑶与鬼面人的战斗已到白热化。苏瑶的冰系剑法精妙绝伦，但鬼面人仗着紫幽冥灯和层出不穷的鬼道秘术，竟一时不落下风。两人修为相差一个小境界，但鬼面人手段诡异，实战经验丰富，逐渐占据上风。苏瑶肩头已被一道鬼爪划破，鲜血染红白衣，气息也开始紊乱。不能等了。陆离深吸一口气，强压下体内尚未完全炼化的暴动灵力，握紧长剑。四滴本源再次调动，但不是分散，而是尝试……融合。土之厚重为基，水之绵长为脉，风之迅疾为锋，阴之幽深为意。混沌灵力为引，将四者强行糅合。剑身开始颤抖，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。灰、蓝、青、黑四色光芒在剑上交织，最终化作一种混沌难明的深灰色。这一剑，赌上他刚刚突破的修为，赌上四滴本源，赌上……性命。“苏师姐！”陆离大喝。苏瑶闻声，瞬间领会，冰魄剑全力一击，逼退鬼面人，同时身形急退！鬼面人正欲追击，忽然感到一股致命的危机从侧方袭来！他猛然转头，看到陆离手中那柄颜色诡异的长剑，瞳孔骤缩！“这是什么剑法？！”陆离没有回答。他一步踏出，身形如电，长剑无声刺出。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，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。只有一道深灰色的细线，划过空间。鬼面人狂吼，紫幽冥灯挡在身前，灯焰中所有鬼影融合，化作一道巨大的紫色鬼首，张牙舞爪扑向细线！但细线如热刀切黄油，毫无阻碍地穿过鬼首，穿过紫幽冥灯，最后……穿过鬼面人的胸膛。时间仿佛静止。鬼面人低头，看着胸口那个碗口大的空洞，边缘光滑，没有一滴血流出。他体内的生机、灵力、神魂，正在被某种力量疯狂吞噬。“混……混沌……”他眼中满是恐惧，话未说完，身体便如沙雕般崩散，化作飞灰。紫幽冥灯“当啷”落地，灯焰熄灭。陆离拄剑而立，浑身颤抖，七窍流血。这一剑抽干了他所有力量，四滴本源黯淡无光，混沌漩涡几乎停滞。苏瑶快步上前扶住他：“你怎么样？”陆离摇摇头，看向那盏紫幽冥灯：“灯……收好，是证据。”说完，眼前一黑，彻底昏迷。苏瑶接住他软倒的身体，探查其伤势，脸色骤变——经脉多处断裂，丹田濒临崩溃，神魂受损……若非有一股奇异的混沌灵力护住心脉，恐怕早已殒命。她迅速给陆离喂下数枚保命丹药，又收起紫幽冥灯和赵坤的遗物，然后抱起陆离，化作一道冰蓝剑光，冲天而起，急速返回玄天宗。身后，鬼哭林重归死寂。只有那滩逐渐干涸的血池，和满地的战斗痕迹，诉说着今夜发生的、足以震动青云州的厮杀。月光清冷，照在荒原上。而真正的风暴，才刚刚开始酝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