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筝小说

第3章（第1页）

中军大帐的空气像凝了冰，案几上的青铜灯盏燃着幽蓝的光，将将领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，投在满墙的舆图上，像一柄蛰伏的剑。苏清禾被士兵带进来时，指尖还在微微发颤。她低着头，目光落在脚下的毡毯上——那毡毯织着繁复的卷草纹，边缘却磨得发白，能看出常年被踩踏的痕迹。将领坐在案几后，玄色披风搭在椅背上，一手按在桌案上，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，另一手握着一卷竹简，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竹片边缘。“抬起头。”低沉的声音在帐内回荡，苏清禾下意识地抬头，正好撞进将领的眼眸。那双眼比昨日在竹林里更显锐利，像淬了寒的刀锋，仿佛要将她的心思剖开来看。她慌忙移开视线，却瞥见案几一角压着半卷残破的绢帛，绢帛边缘发黑，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，似乎被火燎过。“你说你来自‘远方’，”将领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，“可这戈壁百里之内，除了我的军营，只有流沙和枯骨。你所谓的‘家乡’，在何处？”“我……”苏清禾张了张嘴，喉咙却像被堵住一般，“我真的不知道，醒来就在竹林里了。”“狡辩。”将领将手中的竹简重重拍在案几上，青铜灯盏的火焰猛地跳动了一下，“你身上的衣物，既非中原样式，也非西域服饰；你脚上的鞋，材质更是从未见过。你若不是奸细，为何不敢说实话？”士兵们“唰”地拔出腰间的佩刀，刀光映在苏清禾的脸上，让她浑身发冷。她知道自己再辩解下去，只会被当成谎言，可她该如何解释穿越的真相？难道要说自己是从一千年后过来的，是被一片瓦当吸进来的？“我没有撒谎！”苏清禾的声音带着哭腔，情急之下，她猛地向前迈了一步，“我真的是古籍修复师，我只懂修复那些旧东西，我不是奸细！”“古籍修复师？”将领挑了挑眉，眼神里充满了讥讽，“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？这里是边关，是埋骨的沙场，不是你摆弄笔墨纸砚的书房。”他说着，伸手就要去按桌案下的机关——那是召唤卫兵的信号。苏清禾吓得浑身一僵，下意识地伸手去拦，指尖却不小心扫过案几上的残卷。那卷残破的绢帛被她碰得滑落，掉在地上。苏清禾惊呼一声，连忙弯腰去捡。指尖触到绢帛的瞬间，她的动作忽然顿住了——那绢帛的材质是桑蚕丝，织法是汉代常见的“经锦”，虽然残破，但上面残留的几个字迹，笔画圆润，结体匀称，竟是隶书的雏形！更让她震惊的是，绢帛上的焦痕并非自然燃烧造成，边缘有明显的切割痕迹，像是被人刻意裁掉了一部分，而焦痕之下，似乎还藏着淡淡的朱砂印记。“你在做什么？”将领的声音带着警惕。苏清禾没有抬头，指尖轻轻拂过绢帛上的字迹，眼神里满是专注，仿佛忘记了周围的危险。“这卷绢帛，不是被火燎的，”她喃喃地说，“是被人用刀裁掉一部分后，再用火烧毁痕迹的。你看这里，”她指着绢帛边缘的焦痕，“火烧的痕迹是向外扩散的，但这里的焦痕很规整，边缘还有刀刻的印记。”将领的目光落在绢帛上，眉头微微皱起。他拿起绢帛看了多年，只当是战乱中被火焚毁的普通文书，从未注意过这些细节。苏清禾没有停手，她小心翼翼地将绢帛展开，指尖在模糊的字迹上轻轻摩挲：“还有这些字，是隶书的雏形，应该是秦末汉初的东西。你看这个‘亭’字，笔画之间有连笔的痕迹，这是民间隶书的特点，不是官方文书的写法。”她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，眼神里透着一种近乎痴迷的光芒，与刚才的慌乱判若两人。那是她沉浸在古籍修复中的状态，是她最熟悉、最安心的状态。将领沉默地看着她，目光从她专注的侧脸，移到她指尖下的残卷，再到她手腕上尚未消退的红痕。他忽然发现，这个看似怪异的女子，指尖的动作异常轻柔，眼神异常锐利，仿佛能看穿岁月留下的伪装。“你怎么知道这些？”将领的声音缓和了几分。苏清禾这才回过神来，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冒失。她慌忙收回手，低着头说：“我是古籍修复师，每天都和这些旧东西打交道，这些都是我的本分。”将领盯着她看了许久，案几上的青铜灯盏燃着幽蓝的光，将他的表情藏在阴影里，让人看不清他的心思。过了好一会儿，他才缓缓开口：“你说你懂修复？”“是。”“那这卷残卷，你能修复吗？”苏清禾愣住了，她抬头看向将领，只见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讥讽，反而带着一丝试探。她深吸一口气，点了点头：“可以，但我需要工具——宣纸、浆糊、镊子，还有温水。”将领沉默了片刻，对帐外喊道：“来人，给她准备宣纸、浆糊、镊子和温水，送到辎重营。”“将军！”旁边的亲兵忍不住开口，“她来历不明，怎能让她接触这些东西？”“我自有分寸。”将领打断了亲兵的话，目光再次落在苏清禾身上，“你若能修好这卷残卷，我便暂时饶你性命。但你若敢耍花样，”他的眼神骤然变冷，“我会让你知道，沙场的刀，比你见过的任何东西都要锋利。”苏清禾的心脏“咚咚”直跳，她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。她用力点了点头：“我一定修好。”士兵将她带出中军大帐时，苏清禾回头看了一眼。将领依旧坐在案几后，背影挺拔如松，青铜灯盏的光映在他的身上，像镀了一层冷硬的霜。她不知道这卷残卷里藏着什么秘密，也不知道将领为何会对它如此重视，但她知道，自己的命运，似乎和这卷残破的绢帛，和这个神秘的将领，紧紧地绑在了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