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筝小说

第2章（第1页）

顾言那带着颤抖与惊惶的指控，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，在昏暗的矿洞中激起层层涟漪。所有人的目光，包括赵天龙那毒蛇般冰冷的视线，都齐刷刷地投向了矿洞深处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。那里，方才元气暴动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，尘埃仍在空气中不安地浮动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。“秘密？什么东西？”赵天龙的声音依旧冰冷，但其中那不容置疑的笃定，明显出现了一丝裂痕。他弟弟赵虎是什么德行，他再清楚不过，贪婪、蠢笨，却又总自以为聪明，幻想着一朝走运，发现什么前辈遗宝，一飞冲天。难道……这蠢货这次真的撞了什么大运，然后……乐极生悲了？顾言低着头，用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赵天龙那一闪而逝的惊疑。他心中冷笑，面上却愈发惶恐，几乎要跪倒下去，带着哭腔道：“小的……小的也不知道啊！赵虎大哥当时神神秘秘的，只说……说要是成了，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，再也不用看人脸色……他还不准小的多问，说知道多了对小的没好处……”他刻意将话语说得模糊，留足了想象空间。对于赵天龙这种多疑且自负的人来说，越是模棱两可的信息，越容易引导他们自行脑补出“合理”的剧情。“放屁！”旁边的胖管事王扒皮急于表功，指着顾言厉声喝道，“顾言，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！赵虎分明是……”“闭嘴！”赵天龙猛地打断他，眼神锐利如刀，刮过胖管事肥腻的脸庞，吓得后者一个哆嗦，后半句话硬生生咽了回去。赵天龙重新将目光聚焦在顾言身上，这一次，审视的意味更浓。他缓缓踱步上前，锦靴踩在碎石和污水中，发出“沙沙”的轻响，每一步都像踩在众矿奴的心尖上。“你说他去了那边？”赵天龙停在顾言身前不足三步远的地方，居高临下，强大的气场压得周围的人都喘不过气。“是……是的，仙师。”顾言瑟缩着，声音细若蚊蚋。“你亲眼所见？”“是……小的当时在那边清理通道，远远看见赵虎大哥一个人往深处去了……后来，后来就听到一声闷响，再后来……张监工就过去查看了……”顾言巧妙地将时间线模糊，并把监工张扒皮也拉进了这个叙事里，增加了信息的“可信度”。就在这时，一阵急促而略显凌乱的脚步声从深处的巷道传来。众人循声望去，只见监工张扒皮一脸晦气地走了出来，身上沾满了尘土，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：“妈的，又是废弃区不稳，震落了一大片，差点把老子埋里面……”他刚走出来，就感受到洞口凝滞的气氛和赵天龙那冰冷的视线，顿时心里一咯噔，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：“赵……赵公子，您怎么亲自来了？”赵天龙没理会他的讨好，直接冷声问道：“张监工，你刚才去里面，可发现什么异常？或者……看到我弟弟赵虎的踪迹？”“赵虎？”张扒皮一愣，下意识地摇头，“没有啊！里面乱得很，全是塌下来的石头和暴动的元气，鬼影子都没一个……”他说着，目光扫过瑟瑟发抖的顾言和面色不善的赵天龙，心里瞬间明白了几分，暗骂顾言是个惹祸精，面上却不敢表露。顾言的心提了起来。张扒皮的证词对他不利。但就在这时，赵天龙却似乎想到了什么，眼神猛地一厉：“你说里面元气暴动？塌方严重？”“是，是啊……”张扒皮被他的眼神吓到，连忙点头。“哼！”赵天龙冷哼一声，目光再次转向顾言，又扫过深不见底的矿洞，脸上阴晴不定。他弟弟赵虎，修为低微，若是真被卷进这种程度的元气暴动和塌方里……尸骨无存也并非不可能。而且，这矿奴说得有鼻子有眼，时间地点都对得上，更重要的是，这矿奴看起来胆小如鼠，量他也没胆子、也没那个本事杀害拥有修为在身的赵虎！善于攻心者，便是要利用对手的偏见和固有认知。在赵天龙眼里，顾言这种底层矿奴，和蝼蚁无异，蝼蚁怎么可能弑象？顾言精准地把握住了他的这种心态。短暂的沉默后，赵天龙似乎做出了决定。他盯着顾言，一字一句地道：“你，带路。去你最后看到赵虎的地方。”顾言心中猛地一紧，但脸上却适时地露出极大的恐惧：“仙……仙师，那里面刚塌方，危险……”“少废话！”赵天龙不耐烦地呵斥，“让你带路就带路！再啰嗦，我现在就毙了你！”说着，他周身一股强大的气机隐隐勃发，那是远超矿奴，甚至远超张扒皮这些监工的修为波动——真灵境！顾言“吓得”脸色惨白，身体抖如筛糠，唯唯诺诺地应道：“是……是……”他颤巍巍地转过身，面向那片幽深的黑暗，看似是被逼迫着迈动僵硬的步伐，实则内心冷静如冰。【镜心】天赋悄然运转，脑海中开始飞速勾勒刚才震动时感知到的矿洞结构变化，寻找着一条相对安全，又能最大限度利用环境的路径。腰间的黑色碎片依旧散发着缕缕清凉的灵气，悄然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，也让他因紧张而消耗的精神力得到了一丝细微的补充。“你们都留在这里！”赵天龙对胖管事和自己的护卫命令道，又瞥了张扒皮一眼，“你，跟我一起进去。”张扒皮心里叫苦不迭，却不敢违逆，只得硬着头皮应下，从旁边拿起一盏备用的萤石灯，快步跟上。昏暗的灯光在深邃的矿洞中摇曳，只能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。脚下是凹凸不平的碎石和偶尔出现的积水坑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尘土味和一种暴动后残留的、带着些许刺鼻的元气余味。顾言走在最前面，脚步“踉跄”，速度缓慢，仿佛每一步都耗尽了勇气。他故意选择了一条绕远且更加难走的路径，沿途指认着几处看似有挖掘痕迹，实则是地底妖鼠巢穴入口的地方，含糊地说“赵虎大哥好像在这里停留过”。赵天龙皱着眉头，耐着性子跟着，灵识如同触角般向四周扩散探查，但矿洞深处的岩石似乎能干扰灵识，效果大打折扣。他主要依靠的，还是顾言的“指认”和张扒皮手中的灯光。越往深处走，环境越发恶劣，塌方的痕迹也越发明显。巨大的岩石阻塞了部分通道，只能从缝隙中艰难穿过。空气中残留的元气乱流，偶尔会引发一阵细小的、令人心悸的能量波纹。张扒皮已经是满头大汗，既怕遇到二次塌方，又怕在赵公子面前表现不佳。赵天龙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。他开始怀疑，自己是不是被这个卑贱的矿奴耍了？但看顾言那副随时可能吓晕过去的模样，又不像是有这种胆量和心计。就在他耐心即将耗尽之时。走在前面的顾言，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，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，整个人向前扑倒！“噗通”一声，他摔进了一个因塌方形成的、半人高的积水坑里，水花四溅。“废物！”赵天龙厌恶地骂了一句。张扒皮赶紧举灯上前。只见顾言在水坑里狼狈地扑腾着，呛了好几口浑浊的泥水，才手忙脚乱地爬起来，浑身湿透，更加狼狈不堪。他似乎吓坏了，带着哭腔喊道：“仙……仙师！这……这里有东西！”灯光照射下，水坑因为他的扑腾而变得浑浊不堪，但在水底隐约可见，一抹不同于岩石的黯淡色彩。赵天龙眼神一凝，隔空一抓！一股无形的力量攫住水底那物件，将其摄出水面，“啪嗒”一声落在旁边的碎石上。那是一件被污泥包裹，但依旧能看出是上好绸缎材质的……衣角碎片！颜色，正是赵虎平日里最喜欢穿的墨绿色！而在那衣角碎片旁边，还散落着几根灰黑色的、坚硬的毛发，带着一股淡淡的、令人作呕的腥臊气。“这是……妖鼠的毛！”张扒皮失声叫道，脸上露出骇然之色。赵天龙的脸色，瞬间变得无比难看。衣角碎片，妖鼠毛发，结合此地的塌方痕迹和元气暴动……一切线索，似乎都指向了一个“合理”的结局：赵虎偷偷潜入深处寻找“机缘”，不幸遭遇元气暴动引发的塌方，受伤或昏迷后，被闻腥而来的地底妖鼠拖走分食……顾言从水坑里爬出来，瘫坐在一旁，剧烈地咳嗽着，脸上混杂着泥水和“劫后余生”的恐惧，仿佛刚才真的只是意外摔倒。没有人看到，在他低头咳嗽的瞬间，眼底深处闪过的那一丝冰冷彻骨的光芒。那衣角碎片，是他三天前推赵虎下暗壑时，下意识从其衣衫上撕扯下的一小块，一直藏在身上，以备不时之需。而那几根妖鼠毛发，则是他刚才摔倒时，趁机从附近一个不起眼的鼠洞旁捡起，握在掌心，一同带入水中的。细节，永远是取信于人的关键。赵天龙死死盯着那衣角碎片和妖鼠毛，胸膛剧烈起伏，半晌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：“走！回去！”他不再看顾言一眼，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自己的眼睛。在他看来，真相已经大白，弟弟死于“意外”和“妖兽”之口，再留在这里已无意义。张扒皮如蒙大赦，连忙提着灯在前引路。顾言“挣扎”着从地上爬起来，步履蹒跚地跟在最后。走在昏暗的归途上，感受着前方赵天龙身上散发出的阴沉气息，顾言知道，这一关，他暂时闯过去了。赵天龙信了吗？或许信了七八分。但像他这种人，绝不会完全相信一个矿奴的话。不过，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，他不会再轻易对自己动手，毕竟，他需要维持他“明察秋毫”、“不为难蝼蚁”的“高人”形象。但潜在的威胁，并未解除。顾言轻轻按了按腰间那枚紧贴皮肤的黑色碎片，那冰凉的触感让他纷杂的思绪缓缓沉淀下来。危机，暂时度过了。而机遇，才刚刚握在手中。这滩浑水，被他成功地搅动了。接下来，就是要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，尽可能地提升实力，将这微弱的优势，转化为活下去，乃至……崛起的资本！他的路，还很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