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筝小说

第4章（第1页）

接下来的日子，顾言的生活似乎回到了过去的轨迹。天未亮便被监工的鞭响与呵斥声唤醒，拖着“疲惫”的身体进入矿洞深处，在昏暗与尘土中挥汗如雨，直到收工的号角响起，再拖着更加“疲惫”的身体回到那个潮湿阴暗的石缝。他依旧沉默寡言，依旧对监工唯唯诺诺，依旧会在老周需要时“笨拙”地搭把手。在所有人眼中，他仍是那个运气不错、胆小怕事、勉强能完成份额的普通矿奴顾言。但只有顾言自己知道，一切早已不同。每当夜深人静，确认绝对安全后，他便会蜷缩在石缝最深处，背对洞口，掌心紧贴藏于怀中的黑色碎片。他不再敢像第一次那样，尝试用自身元气去激烈地引动碎片内蕴的磅礴能量。那太危险，能量波动即便再细微，在高手灵识扫过时也可能暴露。他采取了更稳妥、更隐蔽的方式——仅仅依靠碎片自然散逸出的那一缕缕精纯灵气，辅以【镜心】天赋的引导，进行水磨工夫般的修炼。效果虽远不及第一次的洪流灌体，却胜在绵长、稳定、无迹可寻。每一个夜晚，那清凉而古老的灵气都如同最温柔的溪流，浸润着他每一条经脉，滋养着他丹田内日益壮大的元气，并悄然洗涤、强化着他的肉身。杂质随着每一次深长的呼吸被缓慢排出，五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更为敏锐，对周围环境的洞察，尤其是能量流动的感知，越发清晰。短短七八日过去，他的修为已稳稳站在了凝元境一层的顶峰，距离突破至二层，只差一个合适的契机。更重要的是，【镜心】天赋在这种精纯灵气的长期滋养下，似乎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。不仅映照范围从最初的身周数尺扩展到了近丈，对能量节点的洞察也越发精准入微。他甚至能模糊地“看”到其他矿奴体内那微弱且杂乱不堪的元气运行情况，以及监工们身上那明显强横、却也并非无懈可击的能量流动。这是一种巨大的信息优势。这一日午后，矿洞深处。顾言正挥镐敲击着一块颇为坚硬的矿石，【镜心】习惯性地运转，寻找着最省力的落点。突然，他心头微动，感知到侧后方传来一阵不同于寻常监工巡视的、略显急促的脚步声，其中还夹杂着两股比张扒皮之流明显强出一截的能量波动。他不动声色，手上动作未停，眼角余光却已瞥见来人。是胖管事王扒皮，他正佝偻着腰，满脸堆笑地引着两人走来。其中一人，赫然是去而复返的赵天龙！只是他今日脸色更加阴沉，眼神中戾气闪烁，似乎心情极差。另一人则是个面生的瘦高男子，穿着与赵天龙相似的内门弟子服饰，眼神锐利如鹰，不断扫视着矿洞内的环境和矿奴，灵识隐晦地扩散开来。顾言心中警铃微作，立刻将自身元气波动压制到最低，【镜心】内敛，只留下最表层的感知。他看起来只是被脚步声惊动，茫然地回头看了一眼，然后如同受惊的兔子般慌忙低下头，加快挥镐的速度，显得更加卖力。赵天龙的目光冰冷地扫过这片区域，在顾言身上甚至没有停留半秒，仿佛早已忘记了这个卑微的矿奴。他的注意力，主要放在矿洞更深处的黑暗，以及那些因之前震动而越加不稳定的岩壁上。“……赵师兄，您看，这里确实不太平，上次的余震之后，好几条巷道都出现了新的裂缝，元气紊乱，实在危险。”胖管事搓着手，小心翼翼地说道。“危险？”赵天龙冷哼一声，语气带着压抑的烦躁，“宗门需要黑曜石！工期不能延误！危险？死几个矿奴算什么危险！”他身旁那瘦高男子，灵识如同无形的触手，细细探查着周围的岩壁和元气残留，忽然开口，声音沙哑：“赵师弟，此处残留的元气波动……似乎有些特别，不完全是常见的土石暴戾之气。”赵天龙眼神一凝：“钱师兄，有何发现？”被称为钱师兄的瘦高男子微微摇头：“只是感觉，很微弱，难以捉摸。或许与地脉变动有关。”他顿了顿，目光扫过正在劳作的矿奴们，意味深长地道，“不过，有些‘小虫子’，倒是比想象中活得精神些。”他的目光似乎无意间掠过顾言所在的方向。顾言背心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。对方果然在暗中以灵识探查！幸亏自己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，将元气波动和【镜心】的异常反应压制到了极限，方才没有引起对方特别的注意。但“活得精神些”这种评价，依旧让他心头一紧。“哼，命硬的蝼蚁罢了。”赵天龙显然没听出同伴的言外之意，或者说他此刻心思根本不在这里，不耐烦地挥挥手，“王管事，增派人手，加快这一片的开采！再有延误，我拿你是问！”“是，是！一定加快，一定加快！”胖管事连连保证，冷汗直流。赵天龙又阴沉地看了一眼矿洞深处，仿佛想从中看出弟弟“遇难”的真相，最终却只是烦躁地转身：“走，去别处看看。”两人在胖管事的陪同下，很快离开了这片区域。直到他们的脚步声彻底消失，顾言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，但心底的警惕已提升到了最高。赵天龙果然没有完全放下疑虑，他还在调查，甚至带来了更专业的同门。那个钱师兄，灵识敏锐，修为恐怕还在赵天龙之上。“必须更快地提升实力，并且，要找到离开这里的途径了。”顾言一边机械地挥镐，一边冷静地思考，“矿洞深处，或许……是个机会。”他想起赵天龙等人对矿洞深处不稳定区域的忌惮，也想起碎片震动时感应到的、来自更深处的某种模糊牵引。危险往往伴随着机遇，尤其是当别人都视之为畏途时。但在此之前，他需要更多的准备，更强的实力，以及……对矿洞结构更深入的了解。收工后，顾言没有立刻回到聚居区。他借口需要清理身上过于厚重的污垢（这在矿奴中虽不常见但也偶有发生），磨磨蹭蹭留在了矿洞入口附近一处相对僻静的废水沟边。这里靠近监工们简陋的休息棚屋，偶尔能听到一些零碎的交谈。顾言蹲在水沟边，慢条斯理地撩着浑浊的冷水擦洗脸庞和手臂，【镜心】天赋却将听力提升到极限，捕捉着风中飘来的只言片语。“……晦气，赵公子这几天火气真大。”“还不是因为他那个倒霉弟弟……听说他在内门也不顺，好像被对头挤兑了……”“小声点！不过话说回来，深处那几个老坑道，最近是不太安稳，昨天三队那边又塌了一小块，伤了好几个……”“怕什么？死的又不是咱们。倒是听说，上面好像真打算派人下来，探查一下地脉……”“探查？别是又发现什么‘好东西’，到时候……”断断续续的对话，混杂着抱怨和幸灾乐祸。顾言默默听着，心中逐渐勾勒出更清晰的轮廓：赵天龙在内门有压力，这或许能分散他的注意力；矿洞深处确实不稳定，且有“好东西”的传言；宗门可能派人深入探查。这都是信息，都可能成为他利用的棋子。仔细清洗掉脸上刻意涂抹的、最显眼的污垢（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“精神”），顾言这才起身，拖着“疲惫”的步伐返回聚居区。夜色再次降临。石缝中，顾言没有立刻开始修炼。他闭目凝神，【镜心】缓缓映照自身。丹田内，元气已充盈饱满，如同蓄势待发的溪流，只待一个突破口。肉身的强度、五感的敏锐，都已远超寻常凝元境一层，甚至可比拟一些根基虚浮的二层修士。“时机差不多了。”顾言心中默念。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黑色碎片，这一次，他没有尝试引动内部能量，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【镜心】，仔细“观察”碎片边缘那几点暗金色血迹。血迹早已干涸，但其中蕴含的那一丝永恒苍茫的意境，却如同最深邃的烙印。顾言尝试着，不是去吸收，而是去“感悟”，去触摸那一丝意境中蕴含的、关于力量、关于存在、关于不朽的细微道韵。这很冒险，因为这血迹的位阶太高。但顾言有种直觉，这或许比直接吸收灵气，对他未来的道路更为重要。【镜心】微颤，小心翼翼地贴近那暗金色的烙印。一瞬间，顾言仿佛“看”到了一幅极其模糊、断断续续的画面碎片：无尽苍茫的虚空，一道横跨星河的巨大裂痕，难以形容的辉煌与寂灭交织的碰撞，一滴仿佛蕴含了万千世界生灭的金色血液飞溅而出，最终落在了一块崩碎的黑色晶体上……画面戛然而止。顾言闷哼一声，脸色微微发白，灵魂传来一阵强烈的眩晕感，仿佛直视了不可名状之物。但与此同时，他丹田内那早已满溢的元气，却在这股源自灵魂的震颤与感悟刺激下，猛然沸腾，如同找到了宣泄的洪口，轰然冲向了某个无形的壁垒！“咔嚓——”体内仿佛传来一声轻微的破碎声。下一刻，更加充沛的力量感涌遍全身，经脉似乎拓宽了一丝，元气运行的效率明显提升，丹田容量也随之扩大。凝元境，第二层！突破水到渠成，甚至没有引动多大的外界元气波动，在碎片和【镜心】的双重掩盖下，悄无声息。顾言缓缓睁开眼，长长吐气，眼中精光内敛，越发深沉。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黑色碎片，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壁，望向了矿洞最深处的黑暗。实力又进一分，计划也该向前推进一步了。矿洞的暗流依旧汹涌，而藏身于最底层的他，已经开始默默编织属于自己的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