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筝小说

第7章（第1页）

夜色褪去，矿洞内微弱的天光再次从入口渗入，宣告着新一天劳作的开始。聚居区里，鼾声、咳嗽声、起身时骨骼的轻响混杂在一起，带着宿夜的疲惫与麻木。顾言如同往常一样，在监工的鞭响催促下“艰难”地爬出石缝，揉着“惺忪”的睡眼，汇入走向矿洞深处的人流。他的目光，不经意地扫过昨夜那两个袭击者出现和消失的大致区域，又扫过人群中的老周。老周看起来比平时更加佝偻，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灰败，眼神躲闪，偶尔与顾言视线相触，便立刻慌乱地移开，带着感激与余悸。顾言心中了然。老周的异常或许不明显，但若细察，未必瞒得过有心人。他不动声色地挪到老周身边，用肩膀轻轻碰了他一下，低声道：“周叔，挺直点，就像平常一样。”老周身体一僵，随即深吸一口气，努力挺了挺佝偻的背，虽然依旧憔悴，但那过分惊惶的神色收敛了不少。“小言子，我……”老周嘴唇嚅动。“什么都别说，什么都别想。”顾言打断他，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定的力量，“干活，吃饭，睡觉。昨夜，你只是做了个噩梦。”老周似懂非懂，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。抵达作业区，分配任务，挥起矿镐。一切看似与往日无异。但顾言的【镜心】却比以往更加活跃，如同无形的蛛网，以他为中心悄然扩散，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异常。他重点留意着其他矿奴，尤其是那些看起来体格相对健壮、眼神不那么麻木、或者彼此间有隐秘交流迹象的人。昨夜那两个袭击者，行动间透着训练有素的默契，对矿奴聚居区的布局也颇为熟悉，绝非临时起意。他们要么是矿奴中隐藏的狠角色，要么……就是监工，甚至可能是外面混进来的人伪装的。如果是后者，事情就更加复杂了。一天的劳作在压抑的叮当声中度过。监工们的巡查确实比往日频繁，目光也更为锐利，尤其是在休息间隙，总有几个监工看似随意地踱步，实则视线不断在矿奴们身上扫过。顾言表现得比平时更加“老实”，几乎不与其他矿奴交谈，休息时也独自坐在角落，低头假寐。但他眼角的余光和对能量波动的感知，却从未放松。他注意到，监工中有一个肤色黝黑、左脸颊有一道浅疤的汉子，目光尤其阴沉，几次看似无意地掠过老周所在的区域。还有一个身材干瘦、眼神灵活的年轻监工，总喜欢凑到矿奴堆旁，竖起耳朵听些闲谈。“是在找人？还是在确认什么？”顾言心中思忖。收工时，发生了一个小插曲。那个干瘦的年轻监工在清点人数后，忽然叫住了走在队伍末尾、低着头的老周。“你，站住。”老周身体一颤，险些摔倒，脸色瞬间惨白。周围几个监工和矿奴都看了过来。顾言脚步微顿，停在几步之外，低着头，耳朵却竖了起来。“监……监工大人……”老周声音发颤。年轻监工上下打量着他，眼神像刀子一样：“你叫周大石？来了有五年了吧？”“是……是的大人。”老周额头冒汗。“昨晚睡得好吗？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？”年轻监工漫不经心地问，手指轻轻敲着鞭柄。老周嘴唇哆嗦，下意识地想要看向顾言的方向，又硬生生忍住，结巴道：“没……没……睡得沉，什么也没听见……”年轻监工盯着他看了几秒，忽然咧嘴一笑，露出黄牙：“是吗？那最好。年纪大了，晚上是该睡沉点，少做梦，少管闲事。滚吧！”老周如蒙大赦，连连躬身，脚步踉跄地跟上队伍。顾言也随着人流移动，心中却是雪亮。对方这是在警告，也是在试探。他们不确定老周知道多少，也不确定昨夜是否有人插手，但已经将老周列为了需要“关注”的对象。老周的处境，危险了。而自己，昨夜虽然行动隐蔽，但难保没有留下丝毫痕迹。那个扔出的石块，万一被人找到并看出端倪……紧迫感，如同冰冷的藤蔓，缠绕上顾言的心脏。回到聚居区，吃过那点可怜的口粮，顾言蜷缩回石缝。他没有立刻开始修炼，而是闭目沉思。黑色碎片提供的灵气和安全感，无法完全驱散现实的危机。他需要更快的成长，需要尽快启动对古老巷道的探索，找到可能存在的出路或依仗。但探索需要准备，需要时机，更需要实力来应对未知风险。凝元境二层，还不够，远远不够。“必须冒点险了……”顾言睁开眼，黑暗中，他的眼神幽深。他再次取出黑色碎片，这一次，他没有仅仅满足于吸收自然散逸的灵气。他将心神沉入【镜心】，小心翼翼地、极其缓慢地引动自身元气，如同一根最纤细的探针，再次尝试接触碎片边缘那点暗金色血迹。不再试图“感悟”那浩渺的意境，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血迹本身蕴含的、那一丝精纯到极致、仿佛蕴含着不朽特质的能量本源。这很危险。这血迹的层次太高，贸然引动，稍有不慎就可能反噬自身，轻则精神受损，重则可能被那永恒苍茫的意境同化或冲击成白痴。但顾言别无选择。常规修炼的速度，在危机面前显得太慢。【镜心】微光流转，全力守护着他的灵台清明，同时精细地调控着元气探针的接触力度和频率。一丝微不可察的、带着淡金色的能量，被极其艰难地从血迹中“剥离”出来，顺着元气探针，流入顾言体内。“呃！”刹那间，顾言感觉自己的经脉仿佛被烙铁灼烧！不是炽热，而是一种冰冷的、仿佛要冻结灵魂、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刺痛！那淡金色的能量虽只一丝，却重若千钧，霸道无比，与他自身修炼出的元气格格不入，甚至在排斥、侵蚀着他的经脉！顾言闷哼一声，脸色瞬间煞白，额头青筋暴起，全身肌肉痉挛般绷紧。他咬紧牙关，几乎要晕厥过去。【镜心】疯狂运转，试图引导、安抚这丝暴烈的外来能量。同时，黑色碎片本身散发出的、相对温和精纯的灵气也涌入经脉，如同缓冲剂，包裹着那丝淡金能量。不知过了多久，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。那丝淡金能量终于在【镜心】的引导和碎片灵气的缓冲下，缓慢地与他自身的元气开始融合。过程依旧痛苦，如同将滚烫的钢水注入冰水，经脉不断传来撕裂与重塑的剧痛。但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。当那一丝融合了淡金能量的全新元气最终汇入丹田时，顾言明显感觉到，自己丹田内的元气总量并未大幅增加，但“质”却发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变化！变得更加凝实，更加内敛，运转时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、仿佛能穿透阻碍的锋锐与沉重感。更重要的是，他的经脉在这番粗暴的淬炼下，虽然受创不轻，却似乎拓宽了一丝，韧性也有所增强。代价是巨大的。精神力几乎透支，经脉隐隐作痛，全身被冷汗浸透。但顾言的嘴角，却在黑暗中勾起一抹苍白的弧度。值得！他能感觉到，自己距离凝元境三层，已经近在咫尺。而且，融合了那一丝高位格能量特质后，他的元气属性似乎发生了微妙偏移，潜力更大。当然，这种方法不能常用，对精神和肉身的负荷太重，稍有不慎就会留下难以愈合的暗伤。但至少在关键时刻，这是一条可以搏命的捷径。接下来的几天，顾言变得异常安静，甚至显得有些“萎靡”。这是他刻意为之，以掩饰经脉受创和精神损耗带来的真实虚弱，同时也是一种保护色——一个看起来状态不佳的矿奴，不容易引起过多注意。他白天继续“老实”干活，暗中则加快了对探索古老巷道的物资准备和心理推演。夜晚，他不再轻易引动血迹能量，而是借助碎片常规灵气，全力修复经脉的细微损伤，并巩固那丝融合后的新元气。老周依旧惶惶不可终日，但似乎并未再受到直接的骚扰。只是监工们巡查时，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总带着审视。顾言偶尔会递给他一个平静的眼神，这让老周能稍微安心一些。矿洞内的气氛依然紧绷。有传言说，上面派来探查地脉的“大人物”不日将至，届时可能会有大动作。也有小道消息说，深处某个老矿道又出现了异常的能量波动，甚至听到了“怪声”。这些消息真真假假，在矿奴中悄然流传，加剧着不安。顾言知道，留给他的时间，可能不多了。就在他经脉伤势基本恢复，状态调整到最佳，准备在近期再次潜入裂隙，对古老巷道进行初步探索时，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，打乱了他的计划。这天傍晚收工后，矿奴们正排队领取每日那点可怜的口粮。突然，矿洞入口方向传来一阵骚动和惊呼。只见几个监工用简陋的担架，抬着两具血肉模糊、几乎不成人形的尸体，快步走了进来。尸体上覆盖着破烂的矿奴衣服，露出的部分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，仿佛被什么腐蚀过，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臭与焦糊混合的气味。“看什么看！都滚开！”抬尸的监工厉声呵斥，脸色也不太好看。矿奴们惊恐地退开，窃窃私语。“是……是三队的人！”“天啊，怎么死成这样？”“听说是挖到了不该挖的东西……触动了古禁制……”“禁制？不是说是被地火喷出来的毒气给……”顾言站在人群边缘，【镜心】悄然扫过那两具尸体。尸体残留的微弱能量场极其混乱且带着强烈的侵蚀性，与矿洞常见的土石能量或元气暴动截然不同，更接近……某种沉寂已久、被意外激发的、阴毒的法术或诅咒残留！他的目光，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矿洞深处，那片被标记为“高危”、隐藏着古老巷道的黑暗区域。一种强烈的不安，攫住了他。探索的计划，恐怕要重新评估了。那巷道深处，隐藏的危险，或许远超他的想象。而几乎同时，胖管事王扒皮气急败坏地出现在洞口，对着手下吼道：“快！把这两具晦气东西处理掉！还有，从今天起，没有我的手令，任何人不得靠近丙字七号以后的老坑道区域！违令者，打死不论！”丙字七号坑道……顾言心中一凛，那正是通往他发现的那条裂隙所在区域的必经之路之一！通道，被明令封锁了。危机与机遇的入口，被加上了沉重的锁链。而他，必须在这锁链收紧之前，找到那把钥匙，或者……找到另一条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