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筝小说

第8章（第1页）

鬼市规矩：不问来历，只谈买卖。我用微雨权柄凝了三碗“灵水”，刚摆上摊，就卖光了。收摊时发现摊位底下多了个木盒。打开，里面是颗新鲜人头——正是白天追捕我的修士首领。盒底压着张纸条：“见面礼。”“——你师姐，慕云裳。”我抬头，看见对面茶楼二楼，一个戴斗笠的白衣女子正朝我举杯。---鬼市，亥时。山谷里的灯火渐次亮起，不是凡间的油灯，是修士用的“明光符”——一张黄纸符箓贴在摊位棚顶，就能照亮三丈方圆，光色偏冷，照着来来往往那些遮脸掩面的身影。云烬坐在角落一个临时租来的摊位后。摊位很简陋：一张破木板，三只粗陶碗，碗里盛着清澈的水。旁边立着块木牌，上面是他用炭灰写的字：“灵水，一碗一灵石，疗伤提气，童叟无欺。”字写得歪歪扭扭。但效果出乎意料的好。他刚摆摊不到一刻钟，就有人凑过来——是个穿灰袍的独眼汉子，右臂缠着绷带，渗着黑血，显然是中了毒或邪术。“真能疗伤？”独眼汉子声音沙哑。云烬没说话，只是指了指木牌。独眼汉子犹豫片刻，摸出一颗下品灵石——灰扑扑的，灵气稀薄，但在这鬼市已经是硬通货。他放下灵石，端起一碗水，仰头灌下。三息。五息。独眼汉子突然瞪大那只完好的眼睛，猛地扯开右臂绷带！只见原本发黑流脓的伤口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、脱落，露出粉嫩的新肉！黑气从伤口散出，被灵水中的微雨权柄净化。“这……这……”汉子激动得说不出话，又摸出两颗灵石，“再来两碗！不，三碗！”云烬摇头：“一人限购一碗。明天请早。”这是阿草的建议——物以稀为贵，吊着卖，才能长久。独眼汉子虽不甘，但看着自己痊愈的胳膊，还是千恩万谢地走了。而这一幕，被周围不少摊主和路人看在眼里。很快，第二个人来了。是个蒙面女修，气息虚浮，明显是练功出了岔子，伤了经脉。她喝下灵水后，当场盘膝打坐，半柱香后睁眼，眼中精光一闪，对着云烬深深一揖，放下灵石离去。第三个人……不到一个时辰，三碗灵水售罄。云烬收了摊，看着手里五颗下品灵石——除了定价的三颗，还有两人硬是多给了“谢礼”。“云烬哥，你好厉害！”阿草抱着已经醒来的小石头，躲在摊位后面的阴影里，小声说。小石头也怯生生地看着那些灵石，咽了咽口水——他饿坏了，但知道这些东西不能吃。云烬没说话。他低头看着掌心。刚才凝炼灵水时，他尝试将微雨权柄和地脉权柄融合，再掺入一丝神农佩散发的生命气息。效果比他预想的还好，但消耗也大——三碗水，几乎抽干了他三成神力。而且……他摸了摸眉心。莲花印记在发烫。不是危险预警，而是某种感应——这鬼市里，有不止一道目光，在暗中盯着他。“走，去买点吃的。”云烬收起灵石，准备离开。就在这时——“喂，新来的。”三个彪形大汉拦在摊位前。为首的是个光头，脸上有道疤从左眉划到右嘴角，赤裸的上身纹着青黑色的猛虎。他抱着胳膊，咧嘴笑，露出满口黄牙：“生意不错啊？”云烬抬眼：“有事？”“有事。”光头俯身，手撑在摊位上，盯着云烬，“鬼市的规矩，新摊开张，得交‘地头费’。你这摊子，一晚上至少赚了五颗灵石吧？按规矩，抽三成。”阿草紧张地抓住云烬的衣袖。云烬面色不变：“什么规矩？谁定的？”“我定的。”光头指了指自己胸口的虎头纹身，“黑虎帮，这鬼市东区归我管。怎么，有意见？”周围摊位的人纷纷低头，假装没看见。显然，这不是第一次。云烬沉默片刻。他在评估。光头的气息大概在炼气六层左右，另外两个跟班是炼气四层。以他现在的状态，打不过，但逃得掉。问题是，逃了之后呢？这鬼市恐怕待不下去了。就在他权衡时，光头突然伸手，抓向摊位底下云烬装灵石的布袋！“找死！”云烬眼神一冷，左手猛地探出，扣住光头手腕！地脉权柄发动——不是攻击，是震慑！一股厚重的、如山如岳的威压，顺着云烬的手掌轰入光头体内！那是大地之力的气息，虽然微弱，但本质极高！光头脸色剧变，想抽手，却发现自己整条手臂像被铁钳夹住，动弹不得！“你……”他惊疑不定地看着云烬。这个看起来病恹恹的少年，明明气息微弱得像凡人，怎么会有如此古怪的力量？“放手！”两个跟班见状，抽出腰间砍刀，就要上前。云烬正要催动微雨权柄，打算拼着伤势加重也要废了这几人——“够了。”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。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朵，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，让人心神一静。众人转头。摊位对面的茶楼二楼，凭栏处，不知何时站了个白衣女子。她戴着竹编斗笠，垂下的白纱遮住了脸，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双如玉的手。手里端着杯茶，正低头轻啜。“黑老三，带着你的人，滚。”女子放下茶杯，声音依旧平静，但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。光头黑老三看见那女子，脸色瞬间煞白！他连忙收手，对着二楼方向躬身：“慕、慕仙子……小的不知这是您的人，冒犯了，冒犯了……”说完，头也不回地带着两个跟班跑了，连句狠话都不敢放。周围看热闹的人更是作鸟兽散，仿佛那女子是什么洪水猛兽。云烬抬头，看向二楼。女子也正好“看”向他——虽然隔着白纱，但云烬能感觉到那道目光，清澈，深邃，还带着一丝……玩味？“上来喝杯茶？”女子开口。云烬沉默片刻，点头。他对阿草低声道：“你们在这里等我，别乱跑。”然后，他走向茶楼。茶楼很安静，一楼空无一人，只有个打瞌睡的老掌柜。云烬直接上二楼，女子坐在靠窗的位置，桌上已经摆好了两杯茶。“坐。”女子抬手示意。云烬坐下，没碰茶杯，只是看着她：“你是谁？”女子轻笑一声，抬手，摘下了斗笠。露出一张绝美的脸。约莫二十三四岁的模样，眉眼如画，肤白似雪，一头银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肩头。最特别的是她的眼睛——瞳孔是淡淡的紫色，深处有星光流转，仿佛藏着整个夜空。云烬瞳孔微缩。这张脸……他见过。在神界的记忆里。“织梦女神……慕云裳？”他声音发干。神界司掌美梦的神女，三百年前因“擅自篡改凡人噩梦”触犯神律，被贬下界，后来失踪。神界通缉令上还有她的画像，悬赏高达千颗神晶。她怎么会在这里？而且……刚才黑老三叫她“慕仙子”？“看来小师弟还记得我。”慕云裳端起茶杯，抿了一口，眉眼弯弯，“虽然只在神界见过几面，但师姐对你印象很深哦——原初神裔，纯度九成七，千年一遇的奇才。”云烬身体绷紧：“你想做什么？抓我回去领赏？”“领赏？”慕云裳像是听到什么笑话，摇头，“神界的赏金，我还看不上。更何况……”她放下茶杯，紫色眼眸直视云烬：“我和你一样，都是‘神弃者’。甚至比你更惨——你只是被剥夺神格，我可是被下了‘永世不得归返’的诅咒，一旦靠近神界万里之内，神魂就会开始燃烧。”云烬愣住。永世不得归返？这刑罚，在神界只有犯下滔天大罪才会用。慕云裳只是篡改噩梦，何至于此？“看来你还不知道。”慕云裳叹了口气，“我当年不是篡改噩梦，是抹除噩梦——我用自己的神力，为三百个被神明制造的噩梦折磨的凡人，编织了美梦，让他们至少在梦里得到安宁。”“结果，触怒了某些‘大人物’。”她顿了顿，语气转冷：“因为那些噩梦……本就是神刻意降下的惩罚，或是收割信仰的手段。我坏了规矩。”云烬沉默。他想起雨神使，想起土地神，想起那些被索要童男童女的村庄。原来如此。神不需要凡人过得好。他们只需要凡人怕，怕到跪下来求，怕到献上一切。“那你为什么帮我？”云烬问。“两个原因。”慕云裳伸出两根手指，“第一，我看黑虎帮不顺眼很久了，正好借你的手敲打敲打。第二……”她看着云烬，紫色眼眸里星光流转：“我师父要见你。”“师父？”云烬皱眉。“嗯。”慕云裳点头，“一个你也认识的人。或者说……你身上有他的传承。”云烬猛地想起湖心岛的石碑，想起那八圣传承，想起神农佩。“你是……医圣传人？”“准确说，是医圣一脉的旁支。”慕云裳笑了笑，“我师父是神农的记名弟子，也是如今凡间‘逆神盟’的盟主。他感应到神农佩出世，让我来接你。”逆神盟？云烬第一次听说这个组织。“详细情况，等见了师父再说。”慕云裳站起身，“现在，先处理一下你的小麻烦。”她走到窗边，看向楼下云烬的摊位。云烬也跟着看去，然后脸色一变——摊位前，不知何时围了七八个黑衣人！个个气息阴沉，最低都是炼气七层，为首的那个黑袍老者，更是散发着筑基初期的威压！他们正围着阿草和小石头，阿草紧紧抱着弟弟，脸色惨白，却倔强地挡在摊位前。“黑虎帮的靠山来了。”慕云裳淡淡道，“鬼市背后真正的管理者——‘阴傀宗’的外门执事。你刚才打了黑老三，他们来找场子了。”云烬转身就要下楼。“急什么。”慕云裳按住他肩膀，“看着。”楼下。黑袍老者阴森森地盯着阿草：“那小鬼呢？叫他出来。”阿草咬着嘴唇：“他、他不在这里……”“不在这里？”老者冷笑，“那这摊位是谁的？这灵水是谁卖的？”他伸手，抓向阿草的脖子！就在此时——“叮。”一声清脆的铃响。不知从哪里传来，很轻，却瞬间传遍整个鬼市。所有人动作一滞。连黑袍老者也停住了手，脸色大变，抬头看向茶楼二楼。慕云裳倚着栏杆，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串铜铃。铃身古朴，刻着繁复的云纹，正随着她的手指轻晃，发出悦耳的声响。“赵执事，好久不见。”慕云裳开口，声音依旧清冷，“怎么，我师弟的摊位，你也想砸？”赵执事额头冒出冷汗：“慕、慕仙子……误会，都是误会……”“误会？”慕云裳笑了，“那你带这么多人，围着我师弟的伙计，也是误会？”“这……”赵执事语塞。“滚。”慕云裳收起笑容，只吐出一个字。赵执事浑身一颤，竟不敢反驳，低头拱手：“是……是……”然后带着那群黑衣人，灰溜溜地走了，比黑老三跑得还快。云烬看着这一幕，心中震动。这慕云裳……在鬼市的威望，高得离谱。连筑基期的执事，都不敢得罪她？“别惊讶。”慕云裳走回桌边坐下，“阴傀宗在鬼市是地头蛇不假，但师姐我……是专门拔蛇牙的人。”她眨眨眼：“三年前，我一人一剑，挑了他们在鬼市的分坛，杀了他们三个筑基长老。从那以后，他们见我就躲。”云烬：“……”这位师姐，好像有点猛。“好了，闲杂人等都清理干净了。”慕云裳重新戴上斗笠，“现在，跟我去见师父吧。他老人家等很久了。”云烬犹豫了一下：“我那两个朋友……”“一起带上。”慕云裳起身，“师父那里，比鬼市安全。”云烬下楼，接上惊魂未定的阿草姐弟。走出茶楼时，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自己的摊位。然后僵住了。摊位底下，不知何时多了个木盒。四四方方，漆黑如墨，盒盖上贴着一张黄符，符上用朱砂画着他看不懂的咒文。“那是什么？”阿草小声问。云烬走过去，蹲下身，犹豫片刻，揭开了黄符，打开了盒盖。里面铺着层厚厚的锦缎。锦缎上，放着一颗人头。正是白天在地面上，带队挖洞追捕他们的那个修士首领！人头双目圆睁，脸上还残留着惊恐的表情，脖颈断口整齐，显然是被一剑斩下。盒底压着一张纸条。云烬拿起，展开。上面只有两行娟秀的小字：“见面礼。”“——你师姐，慕云裳。”云烬猛地抬头，看向已经走到街口的慕云裳。慕云裳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，回头，隔着白纱对他笑了笑，还挥了挥手。然后转身，消失在鬼市的人流中。云烬看着手里的纸条，又看了看盒子里的人头。背后发寒。这位师姐……好像不只是“有点猛”。她杀人，就像喝茶一样随意。而且，特意留下人头当“见面礼”……是在示威？还是在表明立场？“云烬哥……”阿草声音发抖，“我们……真的要跟她走吗？”云烬沉默良久。然后，他合上盒盖，将木盒提起。“走。”他看向慕云裳消失的方向，眼中闪过决意。既然已经踏入这漩涡。那就看看，这“逆神盟”，这医圣传承，到底能给他带来什么。以及……这位看似温柔、实则杀伐果断的师姐，到底是敌是友。夜风吹过鬼市。灯笼摇晃，影子幢幢。云烬三人跟在慕云裳身后，穿过一条又一条狭窄的巷道，渐渐远离喧嚣，走向鬼市最深处。那里，有一座不起眼的小院。院门上挂着块木牌，上面刻着一株草药的图案。和云烬腰间神农佩上的图案，一模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