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筝小说

第1章（第1页）

神坛之上，亿万人仰望。少年云烬伸手触碰那枚能执掌天道权柄的“天宪神格”。下一秒，兄长的手穿透他的胸膛。“你的血脉，脏了。”---九重天，神授殿。云烬站在万丈神坛中央，素白礼袍在亿万年不息的法则罡风中猎猎作响。他抬起头。头顶不是天空，是流动的星河与破碎的次元光影。亿万神明虚影悬浮在神殿的每一个维度——有的端坐莲台，背后光轮如日；有的倚靠神兽，眸中星辰明灭；更多的只是模糊的光团，在神威激荡中随波起伏。这是三千年一度的“授格大典”。而他，是今夜唯一的主角。“原初神裔，云烬。”大司仪的声音如洪钟撞响，穿透九重天每一寸空间。那是个白发垂地的古神，每念一字，空中就浮现一枚金色神文：“血脉检测——纯度，九成七！”“哗——”神殿各处传来压抑的惊呼。云烬掌心微微沁出冷汗。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刺在身上——有羡慕，有嫉妒，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。原初血脉，那是直指世界本源的力量。而纯度九成七……自初代神王陨落后，再未有过。他看向神坛最高处。父亲坐在混沌气凝聚的王座上，面容笼罩在九色神光中，只有那双金色眼眸清晰——此刻正静静注视着他，无悲无喜。父亲身旁，站着兄长凌霄。凌霄今日穿着正式的九章神君袍服，金发束以星辰冠，面容平静如深潭。察觉到云烬的目光，他微微颔首，嘴角似乎扬起一丝极淡的笑意。那笑意让云烬心头一松。或许……父亲和兄长，终是接受他了。哪怕他是父亲在下界留下的私生子。哪怕他十六岁前都活在凡间泥泞里。“经神律院裁定，血脉纯度达九成五以上者，有资格继承——”大司仪深吸一口气，声音陡然拔高：“天宪神格！”死寂。连那些窃窃私语的神明虚影都凝固了。天宪神格。执掌部分天道权柄，可代天行法，言出即律。自封神之战后，此神格空悬百万载，只因无人血脉足以承载。而现在……“请神王，赐格！”大司仪伏身。神王缓缓抬起右手。他掌心之上，虚空开始坍缩。亿万光点从九重天各处汇聚而来——那是散落在时光长河中的天道碎片。它们旋转、碰撞、融合，渐渐凝成一颗拳头大小的金色光球。光球内部，无数细微的法则锁链交错编织，每一次脉动，都引得整个神殿的规则随之震颤。那就是天宪神格。云烬的心脏疯狂跳动。他想起养母临终前枯瘦的手，攥着他的手腕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他：“烬儿……你眼里有金光……你、你不是凡人……要活下去……”活下去。从今天起，他不再是被藏在凡间、见不得光的私生子。他将成为真正的神。神王指尖轻弹。金色光球缓缓飘向云烬，拖曳出的光尾在虚空中刻下永恒不灭的轨迹。所过之处，连时间流速都变得缓慢。十丈。五丈。三丈——“父王且慢！”一道清冷声音斩断仪式。凌霄一步踏出神君席，神袍翻卷如云。神王的手势顿住。金色光球悬停在云烬眉心前三尺，炽热的神威灼得他皮肤发烫。“凌霄。”神王的声音从神光中传出，听不出情绪，“何事？”凌霄面向神王，躬身行礼，姿态无可挑剔。然后他直起身，转身看向云烬。那一瞬间，云烬看见兄长眼中闪过的——痛苦？不，是错觉。因为下一刻，凌霄的眼神已冷如玄冰。“授格大典第三十七条：神裔继承至高神格前，需经‘溯光镜’查验三世，确保血脉无瑕、心性无垢。”凌霄抬手，一面青铜古镜自袖中飞出，悬浮半空，“儿臣近日翻阅旧档，发现云烬三年前尚在下界时，曾有一次……不该有的举动。”云烬心头剧震。三年前……“准查。”神王只说了两个字。凌霄指尖点在溯光镜上。镜面荡开涟漪。画面浮现——那是凡间一座被瘟疫笼罩的村庄。尸体堆积在路边，乌鸦啄食腐肉。还活着的人眼眶深陷，皮肤上爬满黑斑，躺在破屋中等死。少年模样的云烬跪在一间茅屋前。屋里传来妇人的咳嗽声，越来越弱。“娘……”少年颤抖着手，咬破自己的指尖。鲜血渗出。不是凡人的鲜红，而是带着淡淡金辉。“神裔血可愈百病，但未授格前擅用神性之力，会污染血脉纯度。”凌霄的声音如审判之锤，一字一句砸下，“神律第七百二十条——违者，当剥夺继承资格。”镜中，少年将金色血滴入妇人唇中。妇人脸上的黑斑褪去，呼吸平复。而少年指尖的金辉，黯淡了一分。“不……我只是救人……”云烬喃喃道。“救人？”凌霄转身，目光扫过神殿中所有神明，“诸位皆知，神性高于凡命。未授格神裔的神血何其珍贵？用一滴，血脉便污一分。今日他用血救一凡人，他日若成神，是否要为救百人、千人，损耗天道本源？”神殿中响起低语。三位身居神坛前排的神尊缓缓站起。那是神界最古板守旧的派系。“凌霄神君所言有理。”为首的白须神尊沉声道，“天道无私，神律无情。血脉既已污染，便不配承载天宪。”“附议。”“附议。”另外两位神尊同时开口。三神尊齐出，代表神界传统势力的意志。神王沉默。金色的眼眸在神光深处，静静注视着云烬。那目光……像是在审视一件器物。云烬浑身冰冷。他看向凌霄，想从兄长脸上找到一丝不忍、一丝挣扎。没有。只有冰冷的、不容置疑的“公正”。“父王。”凌霄第三次开口，声音斩钉截铁，“请按律处置。”漫长的三息沉默。神王终于缓缓抬手，指向云烬：“剥离神格，打下堕神崖。”“永世不得归返神界。”八个字。判了他从云端到地狱。“不——！”云烬嘶吼。但四名执法神将已从虚空踏出。他们身披玄甲，面覆铁面，每一尊都有镇压星辰之力。四只金属手掌按在云烬肩头、后背，法则锁链从虚空探出，将他死死捆缚。凌霄走到他面前。“兄长……”云烬眼眶发红，“为什么……”凌霄没有回答。他只是抬起右手，食指中指并拢，点向云烬眉心。指尖亮起“抽神诀”的禁术符文。“呃啊——！！！”剧痛炸开。那不是肉体的疼痛，而是灵魂被生生撕扯的酷刑。云烬感觉到自己体内某种最本源的东西，正被强行从骨髓深处、从每一滴血液、从每一个细胞的记忆里……剥离。金色光丝从他七窍中溢出。从他毛孔中渗出。从他心脏每一次搏动中泵出。那些光丝汇聚向眉心，重新凝成那颗天宪神格——只是此刻它不再温顺，而是在剧烈挣扎，想要回到宿主体内。凌霄的手很稳。但他的眼角，有一滴泪滑落。只有云烬看见了。因为那滴泪刚出现，就被神君体表自动流转的法则蒸发成虚无。为什么流泪？为什么还要亲手剥离我？云烬想质问，却发不出声音。他的声带已经融化在神力抽离的剧痛中。最后一道光丝离体。天宪神格彻底成型，悬浮在云烬眉心前三寸。然后——“咔嚓。”神格表面，裂开一道缝隙。凌霄瞳孔骤缩。“咔嚓、咔嚓……”裂纹如蛛网蔓延。下一秒，天宪神格轰然崩碎，炸裂成数百枚金色碎片，如一场逆流的流星雨，射向神殿各处！“不好！”有神尊惊呼。混乱中，谁也没注意到——最小的一枚碎片，只有尘埃大小，在溅射轨迹中诡异地折转，悄无声息地……没入了云烬眉心的裂痕。那道因神格剥离而裂开的、鲜血淋漓的伤口。灼热。仿佛有熔岩注入头颅。云烬最后一点意识被这股灼热吞噬前，他听见凌霄对执法神将下令：“扔下堕神崖。”“立刻。”他被拖下神坛。路过凌霄身边时，他挣扎着抬起血红的眼睛，用尽最后力气嘶哑道：“哥……”凌霄的嘴唇动了动。没有声音。但云烬读懂了唇形。那三个字是：“活下去。”然后，他感到身体一轻。堕神崖的罡风如亿万把刀，瞬间将他包裹。神界在眼前急速远离。九重天的辉煌神殿、悬浮的诸神虚影、父亲那笼罩在神光中的王座……还有站在崖边、袍角翻飞、静静注视他坠落的兄长。一切都在缩小。最后化作视线尽头一粒微光。风在耳边嘶吼。身体在不断加速中开始崩解——皮肤裂开，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堕神崖的罡风连真神都能磨灭，何况他现在只是个被剥夺神格的凡人。意识模糊中，眉心传来清晰的灼烫。那枚尘埃大小的神格碎片，正在他颅骨深处……生根发芽。【……检测到载体……】【……血脉纯度……异常……】【……符合最低阈值……】【“神律掠夺系统”……启动中……】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深处响起。云烬已经听不见了。他闭上眼，任由黑暗吞噬自己。最后的念头是——凡间，是什么模样？---万丈之下。荒林焦土，龟裂的大地张开干渴的嘴。流星坠入尘埃。神的故事结束了。人的故事，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