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筝小说

古筝小说>弑神者1984年版全集完整版 > 第2章(第1页)

第2章(第1页)

他砸穿三棵枯树,才在焦土上停住。骨骼尽碎,血从每个毛孔往外渗。这是凡人的身体——会痛,会饿,会死。而他眉心的裂痕深处,那点金光开始发烫。---没有神界的罡风。只有实实在在的、带着土腥味的空气,灌进他破碎的肺。云烬睁开眼。视野是血红色的。颅骨可能裂了,血液淌进眼眶,把世界染成一片模糊的猩红。他试着动手指——剧痛如闪电劈开神经,告诉他至少三根指骨断了。他躺在一个人形坑里。身下不是神界的白玉砖,而是干裂到发硬的焦土。泥土颗粒粗糙,硌着背后绽开的皮肉,每一次微弱的呼吸,都像在砂纸上摩擦。“呃……”他发出声音,却只是一口血沫呛出喉咙。凡人。这两个字如重锤砸在意识深处。神裔坠落,若神力尚存,本该在落地前重塑躯体、凌空虚立。可他体内空空如也——经脉里再无流淌的金色神力,骨髓深处再无滋养不朽的神性,连心脏跳动都变得沉重而缓慢。他现在,和一个刚出生的凡人婴孩一样脆弱。不,比那更糟。云烬转动眼珠,看向四周。这是一片枯死的林子。树木没有一片叶子,枝干扭曲如垂死者的手指,伸向灰黄色的天空。地面龟裂的纹路蔓延向视线尽头,最宽的裂口能塞进一个成年人的脚。没有水汽。没有生机。只有风刮过时,带起的干燥尘土,和某种……腐烂的味道。云烬鼻翼微动。那是尸体腐败的气味。从林子深处飘来,混杂着绝望。他想起神界典籍里对凡间的描述——“生机勃勃”“烟火繁盛”。授课的老神官捻着胡须说:“下界虽无神力,却有四季轮转、万物生长,亦是造化玄妙。”玄妙?云烬扯了扯嘴角,血又从嘴角溢出。全是谎言。他试图撑起身体。“咔嚓。”左臂传来清晰的骨裂声。剧痛让他眼前一黑,整个人重新砸回坑里。冷汗瞬间浸透残破的礼袍——那件象征神裔身份的素白袍子,此刻沾满泥污和血,像块肮脏的裹尸布。不行。这样下去,他会死。不是神陨,是凡人的死——血液流干,脏器衰竭,最后在无人知晓的焦土林里腐烂成一具枯骨。“不……”他咬紧牙关。眉心的裂痕突然发烫。不是之前神格剥离时的灼痛,而是某种更隐晦的、从颅骨深处透出的温热。像是有颗微小的火种,在黑暗的骨髓里被点燃了。那温热顺着破碎的经脉流淌。很慢。慢到几乎察觉不到。但云烬确确实实感觉到——左臂断裂的骨头处,传来细微的痒。那是血肉在自我修复。神裔的体质,哪怕神格被夺,终究与凡人不同。只要有一口气在,身体就会本能地挣扎求生。但这点修复速度……太慢了。在他愈合一根骨头的时间里,血可能已经流干三次。云烬躺在坑底,望着灰黄无云的天。这就是凡间。他十六岁前生活过的地方。记忆里,养母的小院有口井,井水甘甜。春天时墙头会开野花,麻雀在屋檐下筑巢。养母总在黄昏时叫他回家吃饭,粗糙的手掌摸他的头,说:“烬儿,今天娘烙了饼。”那些记忆,此刻显得那么遥远。又那么虚假。如果凡间真是这样一片焦土,养母是如何活下来的?那些烙饼的麦子,从哪里长出来?风又吹来。这次,带来了别的声音。脚步声。很轻,很慢,踩在干裂的泥土上,发出“沙沙”的细响。有人?云烬心脏一紧。他现在毫无反抗之力。来者是善是恶?是凡人还是……神界派来灭口的?他屏住呼吸,眼睛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。枯树林边缘,一道瘦小的身影出现了。是个少女。约莫十五六岁,穿着打满补丁的灰布衣,裤腿挽到小腿,露出晒成小麦色的皮肤。她背着一个比她半个人还大的竹篓,篓子里装着些枯黄的草根。头发用麻绳胡乱绑着,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。脸很脏,沾着泥灰,但一双眼睛很亮——那是长期饥饿的人特有的、对食物和生机极度渴望的眼神。她走到坑边,停下。低头,看向坑底血肉模糊的云烬。少女愣住了。云烬也看清了她的脸——圆脸,杏眼,左颊有淡淡晒斑。此刻那双眼睛里,先是茫然,然后是……恐惧。她后退了半步。云烬心里一沉。果然。谁会救一个来历不明、浑身是血的人?尤其是在这种绝境里,多一张嘴就是多一份死亡的风险。少女盯着他看了很久。久到云烬以为她要转身离开。然后,她做了一个让云烬完全没想到的动作——她放下竹篓,蹲下身,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云烬鼻前。手指很凉,带着泥土和草根的气味。她在探他的鼻息。几息后,少女收回手,咬住下唇。她站起身,左右看了看,像是在犹豫。最后,她喃喃自语,声音干哑得像砂纸摩擦:“阿娘说……”“见死不救,会做噩梦的。”说完,她转身跑向枯林深处。云烬闭上眼睛。果然,还是走了。人之常情。他不能怪她。但下一秒,脚步声又回来了。云烬睁开眼。看见少女拖着一大捆枯树枝回来。她动作麻利地抽出几根较粗的,用草绳绑成一个简陋的拖架,铺上几片干枯的大叶子。然后她跳进坑里。坑不深,到她胸口。她费力地抱起云烬的上半身——碰到伤口时,云烬闷哼一声。“对、对不起……”少女慌张道歉,动作放轻了些。她把他搬到拖架上,用剩下的草绳在他腰间和胸口绕了几圈,固定住。做完这些,她已是满头大汗。她爬上坑,抓住拖架前端的两根树枝,身体前倾——“嘿!”用力一拉。拖架动了。但只挪了半尺。少女喘着气,回头看了眼云烬,又看了看远方——那是村庄的方向,目测至少二三里。她没说话,只是转过身,把草绳绕在肩上,双手死死抓住树枝,整个身体几乎贴到地面。“嗯——!”第二次发力。这次,拖架平稳地向前滑动了。很慢。每一次拖动,都伴随着少女粗重的喘息,和草绳摩擦肩膀的“沙沙”声。云烬能感觉到地面的颠簸,每一次震动都传到伤口,疼得他眼前发黑。但他咬着牙,没出声。他侧过头,看着少女的背影。那么瘦小。肩胛骨从破衣下凸出,随着发力而剧烈起伏。草绳很快磨破了她的衣服,勒进皮肉里。但她没停。一步。两步。三步。她开始哼歌。不成调的歌,断断续续,混在喘息里:“……月亮……爬上山……娘亲……缝衣裳……”声音很轻,像在给自己壮胆。云烬看见,她抓着树枝的手,虎口已经磨破,渗出血,和木头的碎屑混在一起。但她握得很紧。就这么拖着他,在龟裂的焦土上,拖出一道长长的、歪歪扭扭的痕迹。一里路,她停了三次。每次停下,她就蹲下身,从竹篓里摸出半截草根,塞进嘴里嚼。草根很干,她嚼得很用力,脖子上的青筋都凸出来。嚼碎了,咽下去。然后继续拉。太阳从灰黄的云层后露出半张脸,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。汗水从她额角滴落,砸在焦土上,瞬间被吸收,只留下一个深色的圆点。云烬躺在拖架上,看着那片灰黄的天。眉心深处的温热,还在持续。断裂的骨头似乎在缓慢对接,流血的速度也慢了些。但他知道,这只是苟延残喘。如果得不到真正的救治……“到了。”少女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。云烬抬起眼。前方,是一片土屋。或者说,土屋的废墟。几十间低矮的房屋,大半已经坍塌,只剩残垣断壁。还立着的那些,墙皮剥落,露出里面夯实的黄土。屋顶不是瓦,是茅草——但茅草已经枯黄发黑,很多地方破了大洞。村口没有牌坊,没有树。只有一口井。井台上,围着几个面黄肌瘦的人。看到少女拖着云烬过来,那些人抬起头。眼神麻木。像看一块石头,或者一具尸体。“阿草。”一个头发花白、拄着木棍的老者走过来,他是村里唯一还穿着完整衣裳的人,虽然那衣裳也打了补丁,“这又是……”“林子里捡的。”叫阿草的少女喘着气说,“还活着。”老者蹲下身,掀开云烬破碎的衣襟,看了看伤口。他沉默了很久。然后摇头:“伤太重,活不了了。”“咱们自己都……”旁边一个妇人小声说,怀里抱着个肚子肿胀的孩子,“阿草,别添麻烦了。”阿草没说话。她只是重新抓住拖架的绳子,把云烬往村里拖。“阿草!”老者提高声音。“我捡回来的。”阿草头也不回,“我管。”声音不大,却斩钉截铁。她拖着云烬,穿过坍塌的土屋,来到村子最靠里的一间茅草房前。这房子比别的更破。墙裂了条缝,用泥巴糊着。屋顶的茅草稀稀拉拉,能直接看见天空。门是一块破木板,用草绳拴着。阿草解开绳子,把云烬拖进屋。屋里很暗。只有一张土炕,炕上铺着干草。一张破木桌,桌上有个缺口的陶碗。墙角堆着些干草和几个破瓦罐。空气里有霉味,和干草的味道。阿草把云烬搬到炕上,动作比之前熟练了些。她跑到墙角,从一个瓦罐里倒出最后半碗粟米——真的是半碗,而且粟米里混着不少沙子和谷壳。她生火。用的是个破陶灶,柴是枯树枝。火苗起来时,她小心翼翼地把粟米倒进一个豁了口的铁锅里,加水。水是从另一个瓦罐里倒出来的,很浑浊。她蹲在灶前,用一根树枝搅动锅里的粥。火光映着她的脸。汗水和泥灰混在一起,脏兮兮的,但那双眼睛盯着锅里逐渐沸腾的米粥,专注得像是看着全世界最珍贵的东西。粥很快煮好了。很稀,能照见人影。阿草盛了一碗,端到炕边。她用一把破木勺舀起一点,吹了吹,送到云烬嘴边。云烬嘴唇干裂,张不开。阿草试了几次,粥都从嘴角流下来。她想了想,放下碗,跑到屋外。片刻后回来,手里捏着一根干净的草茎。她把草茎一端浸在粥里,吸饱了,然后捏着另一端,小心翼翼地滴进云烬嘴里。一滴。两滴。温热的、带着粟米香气的液体,滑过干涸的喉咙。云烬本能地吞咽。他感觉到,那半碗稀粥,阿草喂了他大半。她自己只喝了最后几口——把碗沿舔得干干净净。天色暗下来。阿草点起一盏小油灯,灯油快没了,火苗如豆。她坐在炕边的草垫上,开始处理自己的手。虎口的血已经凝固,和木头碎屑粘在一起。她用一块破布蘸了水,一点点擦。疼得龇牙咧嘴,但没出声。擦干净了,她从墙角摸出一点草灰,敷在伤口上。然后她看向云烬。“你从哪里来的呀?”她小声问,像在自言自语,“穿这么白的衣服……不像我们这里的人。”云烬说不出话。他只能看着她。“村里井都干了三个月啦。”阿草继续说,声音轻轻的,“河也断了。庄稼全死了。王婶家的小娃……昨天饿死了。”她顿了顿。“明天,神使要来收供奉。”“我们交不出东西了。”神使。这两个字像针,扎进云烬的意识。他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声音。阿草凑近些:“你想说什么?”云烬用尽力气,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:“神使……不降雨……吗?”阿草愣了一下。然后她笑了。笑得很难看。“雨神老爷说……”她低下头,看着自己满是伤口的手,“我们心不诚。”心不诚。云烬闭上眼睛。神律第一千二百条:凡有旱情,属地雨神须按需降雨,不得以供奉多寡为条件。这条律法,他倒背如流。而现在,一个雨神,因为“供奉不足”,让一片土地干旱三月,饿殍遍野。这就是神。这就是他曾经渴望成为的……神。眉心深处的温热,突然剧烈跳动。像有什么东西,要破茧而出。阿草没注意到他的异常。她吹灭油灯,躺在炕边的草垫上,蜷缩起身子。“睡吧。”她说,“明天……明天再说。”夜色吞没茅草屋。云烬躺在干草上,听着身旁少女均匀的呼吸,和屋外风吹过废墟的呜咽。凡间的第一夜。漫长如永恒。而他眉心的裂痕深处,那点金光,在黑暗中……越来越烫。

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

最新标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