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月,京北。boisbleu咖啡厅。“你的家教兼职被辞了?”温书慈低头擦着台面,声音很淡,“算是吧,学生妈妈觉得我在勾引她老公,不让我去了。”她抬手笑了笑,“不过给了三倍工资。”挺乐观。“放屁!”沈妍翻了个白眼,把抹布一扔,“她老公长得肥头大耳,还能让你看上?我第一次见他以为猪站起来了——”温书慈回头看她眼,沈妍立马噤声。毕竟生源是她介绍的,再多说也没意思。温书慈其实没放在心上,那家人的确难缠,只是少了一份资金来源,得尽快找别的兼职补上。“我这儿倒还有赚钱的门路,要是干得好,一晚上抵你几个月,”沈妍抿了抿唇,“就看你能不能接受了。”夜幕慢慢落下。沈妍挽着她来到一家酒吧门口。这是京北最阔的场子,不少人进来玩一夜,就能散尽几年的工资。温书慈驻足,看着门前的喧闹出神。沈妍以为她害怕,出声安慰,“别担心,只是陪客人吃吃果盘唱唱歌,卖几瓶酒拿分成,没你想的那样。”温书慈问:“你在这儿干了多久?”“快两周吧,领班挺好,从来不为难人。”沈妍拉着她往里进,“你长成这样,只要放点架子,绝对赚翻。”温书慈半推半就被她拉进去,走到一半却拂开沈妍的手。“怎么了书慈?”“我还是不去了。”“为什么?怕吗?”温书慈摇头,“我先回去了,谢谢你妍妍。”“温小姐?”侍应生打扮的男人迎上来,先是鞠了一躬,“您好久没来了,周哥也在里面呢。”沈妍愣住:“你之前来过?”听这意思好像不是来工作的,而且挺受重视的样子。温书慈没答,低了低头,心一点点往下坠。他也在。过去四年,她再听到那个名字。周聿京。“你他妈疯了!”经理几乎是跑过来的,一脚踹在侍应生腿上,“他俩都分手多久了,你还往一块儿领?找死呢!”声音不小,像是故意让温书慈听。没过几秒,段枭慢慢悠悠从楼上下来,神情不耐,“人呢?等多久了。”听到熟悉的声音,温书慈脊背一紧,侧过身避开。当年她和周聿京那点事,段枭全看在眼里。经理小跑过去赔笑,“真不好意思段少,我这就安排。”“不用了,”段枭扫了眼温书慈,看不清脸,但身材入眼,随手指道,“就她俩。”经理一愣,想叫住段枭,人已经转身走了。沈妍来的时间短,不认识段枭,问经理,“他是谁呀?”经理冷哼,“问她不就行了?”“段少点名的,那你就去,出了事我可不背锅。”“转角最里面那间,赶快。”温书慈不想去,但架不住沈妍央求。沈妍这些年帮了她不少,不好一口拒绝。大不了避着点儿就是了。她低头进了包厢,找了个角落坐下,目光却忍不住去找周聿京。几乎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主位的人。他变化挺大,眉眼比记忆里更沉,照比从前气势更盛。男人似有所觉,偏过头来。温书慈仓惶转开脸,呼吸跟着乱了。“看看,新来的,”段枭笑着介绍,话里行间带着戏谑,“都是淸倌小样儿。”周聿京懒懒靠在沙发里,指尖摩挲酒杯,视线在她身上停留打量。“坐过来。”不紧不慢的语气,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。温书慈没动。段枭挑了挑眉,“新来的,叫你呢,陪着喝两口,别太拘。”温书慈轻声拒绝,“我不太能喝。”沈妍替她解围,“我朋友第一次来,不懂这些。”“那就让她学。”周聿京把一杯酒推到温书慈面前,“喝酒总不用我教。”她沉默片刻,伸手去拿杯。酒还没碰到唇,周聿京的手落在杯沿。“算了。”他收了杯子随意放在桌上,端起自己的酒靠回去。温书慈脊背绷着,呼吸都变得克制。段枭看得有意思,调笑问,“怎么开始怜香惜玉了,看上了?”“我哪有那闲心,”他垂眸,慢悠悠转着杯子,“这不是见不得人装模作样。”“你说是吧,温书慈。”温书慈指尖一紧。原来他早就认出来了。“谁?”段枭一口酒差点儿喷出来,绕过去一看,呆住了。“不是,谁放你进来的?这人是他妈谁带进来的!”没人理。沈妍在一边小声问她,“你们认识?”“不熟。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回答,男人扯了扯唇笑了。那笑容轻蔑玩味,刺得她坐立难安。温书慈本能想逃,周聿京淡淡启唇让她坐下。脚底像是生了根,怎么都移不动了。“听不懂?”男人抬眼,语气有点凶。“我叫你坐过来。”昏暗的光线,削得他立体的五官轮廓更深。空气变得稀薄,粘稠得让人喘不上气。温书慈深吸口气,坐是坐下了,只是离他更远了。周聿京看在眼里,没揭破。“挺能耐。”男人眸子沉了沉,语气不善,“还敢出现在我面前,真不怕我弄死你?”温书慈没为自己辩解,迎上他噙着促狭笑意的眼眸,强装镇定也跟着笑,“有钱拿就行。”那语气太平静了,平得像是什么都不剩。周聿京脸色冷了几分。段枭知道这事儿是自己办得不妥,轻咳两声,试图打圆场。“周哥,也别这么说,同学一场,人家可能就是——”“闭嘴。”那声不重,却没人敢再开口。几息之后,周聿京淡淡出声。“出去,看着碍眼。”沈妍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被她拉住。温书慈站起身,步子迈得像在逃。包厢门合上,以周聿京为圆心,谁也不敢靠近他身边。不少和周聿京玩得不错的人是认识温书慈的。毕竟周家大少爷顺风顺水的人生里,唯一吃过的苦就是爱情的苦。不少人都在背地里谈论,说温书慈实在算得上是人物,竟然让周聿京栽了个大的。“倒了。”男人睨着温书慈碰过的那杯酒,嗓音冷的像是淬了冰。侍应生立马上前端走。段枭想死的心都有了,硬着头皮挤出个笑,“周哥,我真不知道是她。”周聿京咬了咬牙,仰头喝了杯里的酒。灯光短暂扫过眉眼,男人眼底微微泛红,像是一闪而过的错觉。他抬手揉了揉眉心,声线被烈酒灼得有点哑,“以后也别知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