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没有询问阿阴是否苏醒,而是直接问,这个选择性的问题表明他似乎早已预见了这个结局。
陈七童的眼泪瞬间决堤而出,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在脸颊上留下道道痕迹。他艰难地点了点头,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哽咽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瘸叔沉默地注视着这个年轻人,那张惨白如死灰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。只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深处,隐约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。。。悲悯?但这丝情绪转瞬即逝,很快就被更深沉的麻木所取代。
他缓缓抬起仅存的左手,那只枯瘦如柴、布满伤痕的手指,颤抖着指向陈七童怀中的魂佩。
东西。。。收好。他的声音低沉而疲惫,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力气,那是。。。钥匙。。。也是。。。枷锁。
钥匙?枷锁?陈七童心中掀起惊涛骇浪!瘸叔指的是魂佩本身?还是其中沉睡的阿阴真灵?这个看似简单的物件,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?
瘸叔没有解释,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。他只是缓缓收回那根指向远方的手指,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这片混沌荒原的深处——那片更加浓重、更加令人不安的迷雾。
那迷雾并非寻常,而是翻滚着灰黑与暗红交织的诡异气息,仿佛有生命般在缓缓蠕动。
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凝重,眉头紧锁,嘴角微微抽动,带着一种近乎……令人毛骨悚然的忌惮与警惕。
“这里……是‘荒骨原’……”瘸叔的声音突然响起,那声音仿佛穿越了漫长岁月,带着一种古老的、吟唱般的沉重韵律,每个字都像是从深渊中艰难挤出,“幽冥的……垃圾场……也是……归墟的……边缘……”他的话语断断续续,却字字千钧,仿佛在诉说一个被尘封已久的可怕秘密。
荒骨原?归墟边缘?陈七童的心猛地沉了下去,如同坠入无底深渊。
这名字本身就充满了不祥与死亡的气息,光是听到就让人不寒而栗。他感到喉咙发紧,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。
“活人……待久了……会变成……它们……的一部分……”瘸叔的目光缓缓扫过四周,那些如同巨兽骸骨般的漆黑怪石狰狞可怖,暗红色的土地上偶尔露出半掩埋的、巨大而扭曲的惨白骨殖,有些骨殖上还残留着诡异的纹路,仿佛在诉说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恐怖过往。
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预言,在死寂的荒原上回荡,每一个字都像尖刀般刺入陈七童的心脏。
陈七童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,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。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魂佩和灯碗碎片,这两件物品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慰藉,也是他与现实世界最后的联系。
瘸叔不再说话,仿佛已经说完了所有该说的。
他缓缓转过身,拖着那条永远无法痊愈的瘸腿和空荡荡的右肩衣袖,再次迈开沉重的步伐,朝着荒原深处那片翻滚的混沌迷雾走去。
他的脚步依旧沉重缓慢,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……坚定与方向感,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指引着他。
“跟……上……”沙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,这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般刺耳,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。这既像是命令,又像是最后的……指引,是这片绝望之地中唯一的希望之光。
陈七童挣扎着,用尽全身每一分力气,再次从冰冷刺骨的地面上爬起。他的双腿发软,手臂颤抖,却还是强迫自己站了起来。
他不知道瘸叔要带他去哪里,也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。但此刻,瘸叔就是这片绝望死地中唯一的灯塔,是连接着过往无数牺牲与渺茫未来的唯一纽带,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。
他踉跄着,一步深一步浅,像是踩在棉花上般不稳,却还是紧紧跟在瘸叔那佝偻而残破的背影之后。
那背影虽然残缺,却在此刻显得如此高大,仿佛能为他挡住所有的恐怖与绝望。
两人一前一后,在死寂得令人窒息的荒骨原上艰难跋涉。
瘸叔沉默如山,每一步都踏得无比沉重;陈七童步履蹒跚,却不敢有丝毫停歇。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声在凝固的空气中回荡,除此之外,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永恒的寂静。
越往深处走,景象越发诡异骇人。暗红色的丘陵如同巨大的坟冢连绵起伏,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,仿佛埋葬着无数不为人知的恐怖存在。
那些漆黑的巨骨更加庞大可怖,有的如同倒塌的山脉般横亘在前方,骨节处还闪烁着诡异的幽光,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某种远古的诅咒。
空气中弥漫的混沌气息愈发浓重,如同实质般粘稠地包裹着每个人的感官,那无处不在的低语声仿佛来自远古的诅咒,夹杂着无数亡魂的怨恨与疯狂,在耳畔不断回响,令人精神恍惚、几欲崩溃。
陈七童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,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,只能死死攥住胸前的魂佩,依靠那微弱的、却异常坚定的脉动来维持最后一丝清明,抵御这铺天盖地的精神侵蚀。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压抑氛围中,变故骤生!